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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乔太太来学校真正的原因,是调查她家木兰的恋爱对象。
木兰最近在闹自由恋爱,起先乔太太并不反对,因为男方据说是伍氏一族的小少爷伍一帧,家世显赫,友亲发达,但前日家仆无意间听到木兰打电话,猜测木兰是拿伍一帧做幌子骗父母的,小丫头真心思慕的是个镖师的儿子,那怎成呢?简直拉低自家的门风!
这叫乔太太十分不快,只是家仆的消息未必真,直接审问木兰不会交待的,于是乔太太才亲自来辅仁一探虚实。
她专注于自家小小姐这件事情时,还当真把屋里其他人忘了一干二净,包括她不愿与之共事的西门音。
这就苦了西门音,她本想着插个空和老同学母亲打个招呼就去上课了,三五分钟的事情,但乔太太和庶务聊天聊的一句赶一句,她全然没有机会插话进去,然她已开了口,离开或者做别的都不妥,竟是将自己架在这儿了!
于是最尴尬的一幕就在这办公室出现了,坐下不是,候着不是,旁边伏案批作业的男教员都替她难受。
幸而外面打了钟,她得了借口般拿着书袋出去了。
走出外廊才发现忘了讲义,只好又返回去拿。
结果人还没走到办公室门口,便听到乔太太颇为惋惜地说:“她啊,我是看着长大的,孩子糊涂,同窗好友嫁政要的嫁政要、嫁银行家的嫁银行家。偏生她一步错步步错,现在二十五六了吧,才出来抛头露面地挣嚼谷,唉,说不准这也都是命呐。”
西门心中一冷,方才明白乔太太并非没有看到她,而是不想和她打招呼,还在她离开后和自己的同事翻她那些旧黄历。这些年来,她遇到的故交,不止一个乔太太,也不止一个两个如乔太太这样待她,早些时候她还会伤心、愤怒、难堪,如今只觉得无谓。
她当下觉着扎心,不过转瞬也便不以为意,自己愁云压顶,没有精神去计较这些俗世烦情。
她神色自若地推门进来,而乔太太和庶务见她返回,均闹了个大红脸,乔太太继续假装看不见是不能够了,虚礼道:“哎西门姑娘,你也在这儿教书啦?”
乔太太做过次长夫人,举手投足总是习惯性地透着德高望重,换成别人在背后讲人闲话那叫非议,但换成她这种端方持重的长者,不唯不算嚼舌根,还透着点悲天悯人语重心长。
西门点了个头,拿起讲义离开了。
第30章辅仁大学贰
乔太太和庶务十分尴尬,究竟是教书育人的地方,闲言碎语有辱斯文,俩人瞬间回归师者尊容。
庶务引领乔太太到木兰的教员办公室后便离开了,乔太太同教员旁敲侧击了半天,没得到什么信息,这让乔太太更为忧心,她家女儿个个生的可人,小五尤其出众,平日走在街上都被路人垂涎万尺,电影公司踢断了门槛,娇美如此,放在这男女同校的学堂里,哪有个省心的。
告辞教员离开时,木兰不知如何得了消息,踏雪赶来,嗔母亲小题大做。
乔太太不会当着外人调教女儿,好声撮哄着出来了。
此时上课时分,校园里人不多,乔太太刚出来便被远处玉兰树下一个高大的男人吸引了注意力。
大雪初停,校园里银装素裹,那个男人正背对着她们在仰头端详一棵参天大树,乔太太看那背影有一瞬的熟悉,但细看却又想不起来——棕色毛衣、白色西裤,系着一条男士羊绒围巾,风度翩翩、似乎很年轻,但手上擎着的粗大雪茄却又透出一股大亨的气势。
乔太太阅人无数,对于这个背影却难下判断,文人不像,政客不是,商人也似乎不大象。
但总觉得第一眼那种熟悉诚不欺人,不由得再看过去一眼,可巧对方转回了身子。
乔太太眼睛一亮,怪道熟呢,原来是大实业家方丞。
当年乔家内迁时乘的便是方氏的轮船,那时方丞虽然刚刚二十出头,却已是平津一带的知名人士,即使轮船后来在汉口被炸毁了,也是诸多父母看好的才俊,乔太太还曾动过撮合自己大女儿和他的心思,得知其有婚约才便作罢的,谁知西门音扑了上去,闹个始乱终弃。
不过近日在报上屡屡看到方丞的消息,旧婚约据说取消了,如今单着,家财万贯,有权有势,这种千年不遇的金龟婿,不知要便宜到哪位走大运的名门闺秀头上。
乔太太一向是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一手挽着玻璃皮包、一手挽起明眸皓齿的小女儿,上去打招呼。
“方先生,巧,多年不见!”
明明是上来套近乎的,却尊贵沉稳有如西太后。方丞虽然不大记得她了,但还是被她的气场搞得不知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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