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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从酒店房间打扮得俏丽可人下楼,钟弥还坐在咖啡座,喝那杯还剩大半的拿铁。虞千金裹着橘粉色羊皮裙的臀部,还没挨到钟弥对面的丝绒沙发上,抱怨声就先一步脱口:“你喝的什么啊,怎么也不给我点一杯啊?”“拿铁,你也要?”钟弥懒得看她,朝不远处的服务生招手。虞千金放下包包,翻出粉饼盒。可能有点良心,知道钟弥在楼下等她,这次没磨蹭,但化妆仓促,导致她这会儿疑心自己的妆没有定好,又照镜子检查一遍,脸上的妆没事,就是眼睛有点浮肿。她打断跟服务生点单的钟弥:“我不喝拿铁,给我杯冰美式吧,我这眼睛好肿,影响我今日份的美貌。”钟弥听她碎碎念完。对面“啪”一声,粉饼镜子合上,小鱼手肘往桌面一支,凑近看钟弥。“我感觉你瘦了。”钟弥说:“打工没有不辛苦的,你要是想瘦,也找份活儿干吧。”小鱼敏感地用手轻掩自己的脸颊,担心道:“你什么意思啊?我胖了?我跟你说不可能!绝对只是水肿了,我最近运动量挺大的,不可能变胖。”“你运动什么了?”钟弥随口问一句。心想你朋友圈发的日常,不是白天逛街就是晚上蹦迪,这就是你说的运动?不料小鱼没提逛街蹦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面色渐渐有点不自然,又用那种习惯性的挥手打哈哈的动作说:“哎呀,反正就是没少动嘛,唉,你这个月去外地演出,应该怪累的吧?”关系好了,两人之间还是这种一言不合开怼的模式。钟弥拿眼风扫扫她:“干嘛?你要犒劳我啊?”虞千金大方应下:“ok啊!今天逛街吃饭都是我请客!”“行。”钟弥说。车子开上路,钟弥才恍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不是前几天还在朋友圈说,身上快没钱了?”小鱼在副驾驶咕哝一句。钟弥正按喇叭,没听清,转头问,“你刚刚说什么?”小鱼重复一遍,声音依旧不大。“蒋骓的卡。”钟弥多看了她两眼,觉得她这态度实在是说不出的奇怪。她跟家里闹僵身上缺钱,蒋骓给她卡,这事儿要是放一年前,那时候钟弥刚认识她,虞千金大概会把卡秀到别人脸上。朝全世界宣布,这是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蒋骓给的卡,我虞曦就是恋爱中被宠爱的小公主,我跟蒋骓青梅竹马天生一对,你们尽情羡慕吧。而不是现在这样。蒋骓的卡,四个字都被她说出心虚来。过了会儿,钟弥问:“小鱼,你跟蒋骓以后会结婚吗?”“我们怎么可能不结婚?都是早就定好的。”连语气都变了。以前她回答这种问题,不会声音低低的,分神抠着手指,而是兴高采烈说当然,我们青梅竹马,以后一定会结婚的。可能是她自己也察觉了自己的变化,小鱼扬起一抹轻松的笑来掩饰,把问题抛给钟弥:“唉,就你们这个舞团,你干到明年,能当首席吗?()”钟弥用无语的目光斜视副驾驶一眼。小鱼问:≈ap;ldo;什么意思?很难??()『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钟弥说:“你要不也找份工作干干吧。”小鱼扬起声音:“唉,我这是关心你的前途啊,还有你之后感情道路是否顺利。”“这有什么关系?”“当上首席这代表你有个更体面的身份啊!”钟弥想了想,这话没错,但这点儿体面好像也没用。“你学设计的,比我还早毕业一年,一直不事生产,吃喝玩乐,更没有体面的工作身份,蒋骓的妈妈有挑剔过你吗?你不是一直说你的禾之阿姨拿你当亲女儿一样。”小鱼被一语点醒。钟弥继续说,“有些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人为能改变的部分特别少,几乎不能改变。”“我本来就没有什么扬名立万的梦想,也没有太大的事业心,或许在你看来,我现在的工作还不够体面,但我现在得到的,也是我十来岁学跳舞,我妈妈花了很多精力,陪我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人生,即使荣光渺小,我也永远不会以它为耻。”小鱼面露恍然:“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怪不得四哥之前那么说,你们差这么多,居然没代沟,他还挺了解你的。”“沈弗峥?他之前跟你说什么了?”小鱼抿唇,本来这件事她不打算告诉钟弥,禾之阿姨说话不好听,她想转述给钟弥听,不管讲得多委婉,都有点给朋友泼冷水的感觉。今天听钟弥说了刚刚那番话,她恍然觉得,有些话,只有心思敏感的人,听了才会难过,那些内心强大的人,不是什么难听话都配在她那里能成为一盆凉水的。沈弗峥行事太高调,又是送房子,又是叫盛澎邀圈子里的人给钟弥开暖房趴,完全不避讳,现在谁不知道沈四公子身边多了这么一位正当红的人物。沈家自然也早就知情。蒋骓的母亲沈禾之,有次在小聚会上被一位阿姨问到这件事,那位阿姨可能是想探沈家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沈禾之淡声嗤笑,拂着杯中多余的茶沫说:“一时新鲜罢了。”小鱼还做不到为了钟弥跟长辈顶嘴,只小声说:“其实那个女孩子挺好的,人很漂亮,学校也很厉害,现在在京市的舞剧团工作,不像我,学历都是水出来的……”沈禾之轻哼了一声,一时把话说狠了:“空会点花架子讨男人喜欢,不入流,能上得了什么台面。”小鱼有点被吓到,便不再说话。之后沈弗月七夕结婚,小鱼参加婚礼,在巴厘岛遇见沈弗峥。她没说沈禾之的话,只是趁闲聊跟沈弗峥()提议:“四哥,你多关心一下弥弥的工作啊。”沈弗峥问钟弥工作怎么了。她当时扭扭捏捏好半天说:“嗯……就是你那么有本事,你帮帮弥弥,就是去她们团里打个招呼啊投点小钱什么的,这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吧……”沈弗峥又问她:“这是弥弥跟你说的?”她立马摇头,连说不是,只是自己忽然想到,随口一说的。沈弗峥跟她说,这件事对他来说的确不难,但没有什么意义。“怎么会没有意义?”“她不喜欢这种特殊规则,不用强加给她,我只需要保证不会有不好的特殊规则在她身上发生,就可以了。”小鱼当时着急说:“那这样弥弥以后的路会很难走。”沈弗峥说:“摔倒了,可以扶她起来,但不能剥夺她体会摔倒的权利。”钟弥听小鱼转述,不仅没有小鱼之前担心的,被泼冷水,一蹶不振,心情反而更好了。“他真这么说的?”不能剥夺她体会摔倒的权利,啧,她一边开车一边已经开始脑补沈弗峥说这句话时的神态。在沈弗月的婚礼上?那应该穿得很正式。八月底的事了,那时候她刚回州市。小鱼点头说对啊,又不解问:“我有时候挺恨铁不成钢,说你咸鱼吧,你还挺务实,起码比我勤快多了,但你跟人谈恋爱怎么一点力也不使啊?你是不是从没想过以后啊?”这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也把原本轻松的聊天氛围弄得有点沉重。车子停在红灯前。钟弥看着前方一瞬接一瞬倒数跳变的数字,过了一会儿,在踩下油门那一瞬,她出声说:“没有人上了赌桌是不想赢的,但输赢,并不在我。”国庆期间沈弗峥出差,在外地参加一个经济峰会,规模很大,那几天社交平台上随便刷一刷就看到一些相关的官媒报道。钟弥也忙,国庆假期舞团的演出剧目排得很满,她早上四点就要起来,带着瞌睡在后台做妆造,一边打哈欠,一边刷手机解乏。团里的化妆老师替她盘头发,好奇一问:“弥弥,你对经济金融也感兴趣啊?”钟弥手指在屏幕上一划,说就是随便看看。大概是万能的大数据,下一条依旧是带着相关词条的现场视频,是被单独截出来的一条专家发言,讲到未来可能实施的房产政策,很多专业名词,钟弥也听不懂。只能窥得现场人很多。隔着屏幕,想着这些照片里有沈弗峥的存在,感觉很神奇,好似一个清晰具象的人,隐没进芸芸众生里。这么长时间来,钟弥一直没弄清楚一件事,也一直在和自己的对话。结果是否重要?不晓得是想明白了,还是心境变了,以前她总觉得好结果不过是锦上添花。可这一刻,在天光未启的时分,在喧杂拥挤的后台,她看着一张普普通通的媒体照片,忽然就觉得,有一个结果,太重要了。()他人见众生时,唯我见你。?本作者咬枝绿提醒您《荒腔》节完整章节』()晚间演出一直到深夜,谢幕时,台下也是人山人海,座无虚席。
表演结束,所有舞蹈演员在台上合影留念,几十人,各种各样的造型,舞台妆浓到几乎改变人的五官,挤在同一张照片里,每个人的脸几乎只有芝麻粒大小。钟弥问摄影老师要来图,发给沈弗峥。“你猜我是哪个?”凌晨时分,他估计早就入睡。钟弥第二天早上起床才看见他完全正确的回复。“二排左三。”沈弗峥回京市时,那天下雨降温,钟弥休假窝在楼上染一副国画的底图。许阿姨家里有事。钟弥做主放假,让她安心回家。所以楼下门铃被按响时,钟弥反应迅速,咚一声往洗笔筒里丢进毛笔,也不管一手深深浅浅的颜色。“来了!来了!”她光着脚,飞奔下楼,白色的纱裙尾在她不知情时拖进摊开的颜料盒里,后又浸了水,数种艳彩晕染融合,自己作了一幅画。在她下楼时,在她身后如画卷铺开。门一开,雨后湿漉漉的水汽和西装革履的沈弗峥,分别占据她的呼吸和视线。“欢迎回家。”钟弥微笑说。老林把沈弗峥的行李箱送到门边就走了,很识趣,连声招呼都没有。沈弗峥进门,微微伸开手臂,面上栖着淡笑:“除了这句话,没有一点仪式吗?”钟弥也笑,冲他摊开自己的十根手指展示。“很脏唉。”得他眼神示意没有关系,钟弥立马放下顾虑,轻盈一跳,手臂搂他脖子,双腿勾着腰。沈弗峥想去托她臀下,手掌捞到一截半干半湿的裙尾,扯来眼下一看,姹紫嫣红。钟弥也扭头,看见自己身后那截彩色尾巴,“啊”了声疑惑:“什么时候弄得?”沈弗峥问:“你刚刚在家里干什么?”“画画。”客厅沙发还有几页打印出来的菜谱,写着所需材料和烹饪步骤。这个月沈弗峥生日,钟弥本来打算亲自下厨,刚好许阿姨走了,她可以肆无忌惮使用厨房,但几次热油放菜进锅,都把她吓得不轻。只能放弃硬凹也凹不起来的贤惠厨娘人设。琴棋书画里,她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书画,于是操起老本行,打算再送一幅画给沈弗峥。本来自己还嫌送画毫无新意。沈弗峥脱了西装,里头是一件挺括的白衬衫,神情倒很满意,一边低头折着袖口,一边说,叫她慢慢画。“以后可以每年生日都送画,攒够了,可以找个特殊点的日子,给你办个人画展。”她因为“以后”和“每年”这两个词,一时走了神。()沈弗峥拿起那几张打印纸,走到钟弥面前,轻声问:“怎么了?不喜欢办画展?”当然不是,但她也没把刚刚走神时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只顺着这个对未来暗藏憧憬的话题继续讲:“你一年就过一次生日,那我得画到多少岁才能办画展啊?”“你要是需要,我一年也可以多过几个生日,每天都过生日也不是不行。”钟弥努努嘴:“那我还不得画累死了。”沈弗峥闻声一叹,露出无奈的笑:“你啊,长大一岁,越来越难伺候了。”钟弥以此为荣:“我会慢慢进步的!”沈弗峥问她,这几天许阿姨不在,她都吃的什么,钟弥像罚站的小学生移到厨房门口,朝垃圾桶旁边指了指,那里放着两份吃完没扔的外卖盒。不等沈弗峥有意见,她先抱怨起来,转移注意力:“我现在懂了,你小姨要在后院开私人餐厅不是没有原因的,这边真的没有什么好吃的外卖!”沈弗峥问:“那怎么不去那边吃?”他看看盒子上印着韩文的炸鸡字样,稍皱起眉。“太远了。”钟弥说。沈弗峥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想想两条街的距离也算不上太远了,钟弥立马改口,把锅甩得干干净净,“还不都怪你!之前我说我自己要走过去,你非要送我,一次两次的,送完还要接,好了吧!现在一步路也不能走了!好好想想吧,我会吃这些垃圾食品是谁的责任。”沈弗峥就盯着她,看她拿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架势,说尽歪理,说完还一脸正义讨伐。可惜话太离谱,连她自己也快忍不住笑。沈弗峥便用手一把掐住她的脸颊,摆出黑心资本家高冷算账的态度:“别笑,你再忍一会,我就真的谴责自己。”脸太酸,钟弥笑着掰他的手,跟他这么久,也早就学精了,抗议说:“谁要你谴责自己啊,这对我毫无好处!”闹了一会儿,沈弗峥问她想要什么好处。钟弥眼眸惊喜亮起,好似她甩出去再烂的黑锅,沈老板也肯背。这很难叫人不开心。“你刚刚看我打印的菜谱,你是不是会做饭?”钟弥目光充满期待。那盈盈目光,仿佛看什么人都能将对方塑造成一座无所不能的高山。沈弗峥停了一会儿。在短短时间内,他思考甚多,想了如何作假,作假被发现的几率,作假被发现的后果,以及维持作假结果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一系列的问题。最终选择如实回答。“不会。”钟弥不死心:“那你刚刚在想什么?”“在想我上一次下厨房是在英国,一个英国朋友教我做炸鱼薯条。”“炸鱼薯条?”因为一份垃圾食品而起的无中生有的惩罚,被惩罚的人付出的代价是自己再做一份垃圾食品。从超市购来食材到炸物出锅,沈弗峥期间看了教程视频,确保十来年后,依然能完成这份英国最具代表性的食物。钟弥赏脸吃掉了大半。沈弗峥已经很久不吃这种油炸食品,本来也没有下嘴的打算,钟弥用两根手指捻起薯条,殷勤送到他嘴边。“是真的很好吃,我没有乱夸你,不信你自己尝尝。”许阿姨不在,但使用完的厨房还需要收拾,钟弥难得欣赏到这个不食烟火的男人垂眼洗盘子的模样。她也没闲着,去他旁边陪同,一边削水果,一边聊天。从他堂妹沈弗月的婚礼,说到那天小鱼转述给她的话。“小鱼问我是不是没想过以后。”到这句,沈弗峥转头过来看她,手掌仍置于水流中。“我说,没有人上了赌桌是不想赢的,但输赢,并不在我。”小鱼当时便不再问了,大概觉得这个话题沉重。而此时沈弗峥问她。“那什么在你?”钟弥放下切水果的小刀,从沈弗峥身后抱住他的腰。“愿意输多少,这在我。”“别人权衡利弊,我偏不及时止损,满盘皆输又怎么样,输就输,我现在不在乎,我又不是输不起,我怕什么山穷水尽。”她贴在他后背上,闻得到他衬衫上贴着皮肤的香气,却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他没有说话,钟弥只能感觉到他不快不慢的手臂动作,在哗哗淌着的水流里,把最后一个小碗冲干净了,搁置在一边,随后直起背,抽来旁边的纸巾,准备擦手。话说完也没多久,可太安静了,好似将时间拉长,她也不知道沈弗峥此刻在想什么,是觉得她在说大话吗?于是钟弥又嘀嘀咕咕补一句,“就算山穷水尽了又怎么样,我回州市,接我妈的戏馆。”听见她窝着情绪的声音,沈弗峥弯起嘴角,把身后像考拉一样抱着他的钟弥拉到自己眼前来,替她轻轻接一句,“然后呢?找个人嫁了?”钟弥气得两腮微鼓,瞪住他。“我一定要嫁人么?我好好赚钱,以后四十岁照样包养小白脸。”他望她时,面上总是这种纵容神情,仿佛随她捅破天,他也替她撑着。“你这志向还挺大。”他淡淡说,“也挺难。”钟弥以为是说她不行,表情都要变了,又听见一句带着思考和商量意味的话。“等你四十岁,我很难当小白脸,老一点的行不行?老一点的,其实也挺有味道。”心境一落一起好似过山车,钟弥实在绷不住笑,把脸转到一边,昂着下巴,傲娇道:“我考虑考虑吧。”他用手去扳钟弥的脸,俯身折颈,凑近看着:“笑就笑,躲什么躲?”钟弥被困在他和水池之间,想躲也没处躲,抿嘴忍笑,攥着拳打在他肩上。“你下次说话能不能说快点啊!烦死了,你下次再这样,就罚你再做一次炸鱼薯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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