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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穗红狠狠啐了一口:“我呸。什么不爱吃碎核桃,什么‘睡到这个时候’才起?天都没怎么亮呢,更别说我还比从前在掖庭局的时候早起了一刻钟!”忽地,穗红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是不是我们昨晚上悄悄在背地里说她,给她偷听到了?”
阿雪回忆了下赵姑姑的神情:“应该不是,要给她听到了就不止这些磋磨了。她应当是想立威,你想想玉宝林身边那些先来的姐姐们昨日是什么样子?”
穗红想起昨日领她们到各自住处的春芳。
都是一等宫女了,听了赵姑姑的吩咐,话都不敢跟她们多说一句。
“那我们就只能任由她这么磋磨?”
阿雪叹了口气,笑笑:“至少让她觉得,我们受了她的磋磨。”
黄昏日落,宫灯一盏盏亮起,在房檐高高勾起的角上,在宫人提着的长长的灯杆上。
宫门外的甬道上,娘娘们带着婢女或慢悠悠走着,或坐了轿子赶往宫城正中的元熹殿。
今日七夕,宫中的乞巧宴在那里举办,宫中妃嫔、皇室宗亲、大臣家眷都会聚到一处,一是为了见见面、说说话,热闹热闹;二呢,也为了攀姻亲。
“你们就给我在这儿跪着,”赵姑姑冷声道,“要是让我发现你们中途起来了,待我回来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三人垂着头,一言不发,静静跪在明空阁宫门外,路人探究的神情时不时落在她们身上。
玉宝林终于又从她的屋子里出来了。
据穗红说,她今日在她的寝宫闷了一天,关着门,也不知在做什么。
素簪简服,略施粉黛,一头乌黑的长发只用几根素银簪子盘起来。许是为了不扫了宴会的喜庆,发髻里还簪了一朵淡紫色绢花。
而眉眼下面,依旧戴了条薄薄的面纱。
面纱随着她的步子和傍晚微微的凉风飘动。
只飘起一瞬,就叫阿雪留意到了。
玉宝林左边的侧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像是一只棕黑色的百足虫附在莹白的瓷器上。
玉宝林成日带着面纱,就是为了遮掩这疤痕吗?
没等阿雪细想,玉宝林就由贴身婢女春兰扶着、赵姑姑跟着,往元熹殿去了。
天空一点点暗了下来,夜色如水,却给满城灯火映出一点灰橙色。
星辰闪烁,逐渐明良起来,汇聚成一条宽阔的银河在她们上方铺开。
地板上湿冷的凉意顺着接触地面的皮肤往上攀,一点点淬入她膝盖的骨头里,像是阴冷的蛇吐着信子,慢慢把毒液淬进人的骨缝。
好疼。
阿雪咬紧牙,蹙着眉头。
旁边的丹琴已经跪不住,掉起了眼泪珠子。
但赵姑姑临走前交代了春芳过来看着她们,不许她们跪偏一点。
春芳的神情木木的,端端正正坐在那儿,像一具木偶人。
不把她们都变成春芳这样的提线木偶,阿雪知道,赵姑姑不会罢休。
要么她只能一点点看着自己变成春芳这般模样,要么……
可玉宝林不知为何,似乎很是倚重赵姑姑。
要把赵姑姑拉下马,或许还要从其中原委入手。
水汽从地面渗了出来,连同着露水一道沁湿了她的衣裳。
阿雪回忆起白日的经历。
但在这之前,她必须、也只能是赵姑姑的“木偶”。
大智若愚,大巧若拙。①
备周则意怠,常见之不疑。②
这些道理她从前读过,却不明白,今日方知其中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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