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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莱格赛750准时从京城国际机场起飞,去往兰夏。兰夏地处中国西北,位于大西北北部的盘龙山区,整体地貌呈南高北低之势,总面积1万平方千米左右,全市辖1区3县,常住人口不超过百万。飞兰夏的途中,殷酥酥坐在靠窗位置怔怔发呆,颇有几分失真的玄幻感。看一眼身旁。费疑舟正微垂着眸,从金丝楠木眼镜盒里取出眼镜与黑色镜布,以镜布擦拭镜片。随后又将镜布整齐叠放好,置回盒内,戴上眼镜。每个动作与细节都尽显上流社会独有的从容松弛与贵气。瞧着丈夫精致的侧颜,殷酥酥不自觉地弯了弯唇,随口问道:“你什么时候换的新眼镜?”“前天。”费疑舟亦转眸看她,语气温和而平静,又带着几分揶揄味,“倒是难得,你也会注意到我身上这么细微的变化?”殷酥酥当然听得出他在拐着弯儿打趣自己,过去从不关注他、对他漠不关心。一时间,她不由地心生窘促,窘促之余又有点儿愧怍,伸手轻轻覆在他骨节分明的掌背上,柔声说:“你别取笑我了,我知道自己以前做得不好,以后会改正的。”她语调轻软,像道歉又像安抚,自带引人怜惜的楚楚况味,费疑舟勾起嘴角很浅地笑了下,反手握住她细白的指,道:“我这哪里是取笑,分明是受宠若惊。”“马上就要见到我爸妈了,你收敛一点克制一点。”殷酥酥脸微热,认真而严肃地叮嘱,“我父母虽然也不是什么老古董,但是上一辈嘛,思想方面难免落于古板,你在长辈们面前别总是逗我,也不要和我摸来摸去拉拉扯扯。”费疑舟笃悠悠地瞧着她,轻哂:“你把你丈夫当成什么登徒浪子。如果这点分寸都没有,我敢进你家门么。”“谁知道你呢,你那么色……”殷酥酥小声嘀咕了句。费疑舟扬眉,“你说什么?”“没、没什么。”昨晚她随口吐槽他“有点疯”,他就真的摁着她“疯”了几个钟头。有了那样悲痛的前车之鉴,殷酥酥哪儿还敢当面说他半点不好,当即把摇头摆手,飞快转移话题,“哦对了,我看你之前那副眼睛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换?”费疑舟漫不经心地回答:“之前那副金丝眼睛显老成,换个无框的,能为我增添一点青春阳光的朝气。”殷酥酥迷茫:“为什么要给自己增添青春阳光的朝气?”“谁让你总是嫌我年纪大。”费疑舟瞥她一眼,语气凉凉,“上回你跟我爸吐槽我,给我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我只能想方设法让自己看起来青春阳光。”殷酥酥:“……”殷酥酥深深地汗颜了,哭笑不得道:“费疑舟先生,你这心眼儿怎么这么小?我跟你爸爸也就随口一说,你是不是太记仇了。”费家公子神色自若:“我就这么记仇。”……好吧,看来再牛的大佬也有非常幼稚的一面。殷酥酥默,决定不再和费三岁争论“青春朝气”这一话题。她拿叉子叉了块儿驴打滚放进嘴里,咀嚼着咀嚼着,蓦然又想起什么,连忙腮帮鼓鼓地道:“对了,昨晚我跟你说的事情你都记住了么?”费疑舟低眸看他的书,随口应她,“记住了。”殷酥酥生怕出半点纰漏,撒娇般伸出右手,拽着他的西服袖口轻轻晃,软声道:“我怕你忘记,你快点跟我复述一遍。”费疑舟视线移到那只拉拽自己衣袖的小手上,懒懒一挑眉,抬眸道:“这位小姐,马上就要回家见你父母了,请你也收敛一点克制一点,不要对我摸来摸去拉拉扯扯。”“……”他拿她自己的话来怼他,殷酥酥顿时又羞又恼,瞪大了眼睛低斥,“费阿凝。”她气鼓鼓的样子像只小河豚,惹得费疑舟轻笑出声。好几秒,笑够了才以两指轻捻了下她的耳垂,懒漫道:“放心,你的话我都记得很清楚,不会掉链子。”殷酥酥竖起一根食指,正色提问:“那你说,这次你跟我回去提亲,关键词是什么?”费疑舟顿了下,按照她给的标准答案回复:“装穷。”殷酥酥又问:“如果我爸妈问你,你存款有多少?”费疑舟又顿了下,回答:“不到八位数。”“房子有几套?”“不超过十套。”“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普通民营企业家。”“ok!”殷酥酥满意地微笑,拍拍手,朝他竖起大拇指,“很好,满分答案!凝凝子加油!”费疑舟注视着她面上那丝浅笑,心念微动,便抬起手,拇指指腹轻轻摁住她上扬的嘴角。殷酥酥不解地眨了下眼,还未等她有所反应,他已倾身靠近,低下头,在她唇边印上一个浅浅的吻,蜻蜓点水般轻柔。“……怎么了呀?”殷酥酥双颊隐约发烫,下意识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问他。“没什么。”费疑舟眸光悠远而深邃,缓慢摇了下头,莞尔,“只是很庆幸,我终于等到了你这抹笑。”殷酥酥闻言,心头泛起甜暖的溪流,伸手握住他的手,柔声问他:“马上要和我爸妈正式见面了,会不会紧张?”费疑舟思考两秒,略颔首,“稍微有点。”“噗。”殷酥酥诧异,同时又觉得挺好玩,稀罕道,“堂堂费大总裁原来也会紧张。”费疑舟撩起眼皮子看她,眸光深邃,低声慢条斯理地叮嘱:“不许笑你男人。”这个称呼分明出自她自己的口,如今听来也教人羞窘得心慌。殷酥酥脸又不争气地红了,垂下眼睫,边玩着他修长似玉的指,边自顾自地说:“兰夏的习俗我都跟你讲过,待会儿飞机落地,我爸妈会在外面的餐厅请你吃饭为你接风洗尘,接下来,我们会带着你马不停蹄去我几个舅舅家,见完一大圈,到了晚上,你才能正式回家里。”费疑舟眸中始终带着轻淡的笑意,“我知道。”殷酥酥心中忐忑,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瞧他,忽然开口,低声地试探:“老公,你见过窑洞吗?”费疑舟知识储备量丰富,闻言静默,思考几秒后回答:“没有,但是我知道这种建筑。是用土山山崖,挖出的作为住所的山洞。”听完他的回答,殷酥酥心头一时百味陈杂。他是家境优渥的天之骄子,对窑洞的认知仅停留在书本上的寥寥数字,但那些文字所不及的贫困辛酸与苦难,却是她最真实的成长环境。最初,她从潜意识里排斥着他走进她内心,走进她的世界,可缘分这种事说不清,到后来,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爱上了一个和她身处两个空间与维度的,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他。现在,他闯进了她的心,就要真正走进她的兰夏,走进那片黄土高原。她不知道,当那些书本上的景象真正照进现实,费疑舟会对此作何感受,作何评价。也许会悲悯,也许会怜惜,也许会嫌弃。从殷酥酥的内心深处来讲,她宁肯一直在他眼中扮演精致的糊星,漂亮的花瓶,也好过带他回到兰夏,向他展示在黄土高原上吹着风沙吃着馍馍长大的“蛋娃”。贫穷落后,土里土气,不登大雅之堂……就在殷酥酥出神之际,乘务组长已经信步而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甜美微笑,提醒道:“费先生,费太太,我们预计半个钟头后落地兰夏盘龙山机场。飞机即将开始下降高度,请二位系好安全带,不要离开座位。”殷酥酥回过神,笑着向空姐组长说了声“谢谢”。为防止颠簸途中出现意外,乘务组人员收走了桌面上的所有点心饮品,施施然离去。殷酥酥检查了一遍身上的安全带,思索片刻,咬咬唇,还是点亮了手机屏,在相册里翻找起来。不多时,费疑舟正平视着前方想事情,视野里倏忽映入一只纤白的手,每粒指甲盖都呈现出健康的浅粉色,捏着一只手机。显示屏亮着光。费疑舟目光落在屏幕上,看见,那是一张照片,明显不是专业人士摄制,画质不清晰,取景构图没什么讲究,随意得趋于拙劣——蓝蓝的天空,白色的云朵,黄色的土窑洞,还有两个扛水泥袋的男人。他们年纪都在五六十岁上下,肤色黝黑,头发花白,被沉重水泥袋压弯了脊背,皴裂的嘴唇叼着一卷叶子烟,衣衫满是泥污,陈旧而脏破,正和对方谈笑,眼尾处的纹路密集而深,不知经受过多少岁月风霜的凿刻。“这就是窑洞。”姑娘的嗓音轻柔响起,带几分腼腆与不安,跟他解说,“去年我二舅的儿子在城里赚了点钱,回老家给二舅和二舅妈箍了新窑,这张照片,是施工的时候我二舅妈拍了发给我妈妈的。照片里的两个人,这个是请的工人,这个就是我二舅。”费疑舟听完点了点头,随口问:“二舅多大年纪?”殷酥酥想了下,说:“好像快六十了吧。”这个年纪还亲自做这种量级的体力活,除生活所迫外别无第二缘由。费疑舟心知肚明,绅士礼貌地沉默,没有多问。“这么大年纪还干这种重活。当时我二舅妈把照片发给我妈的时候,把我妈吓得不轻,生怕二舅把腰闪了。”倒是身边的姑娘收起手机,很轻地叹了口气,自顾自地继续,“我爸和我妈都是农村家庭的孩子,我爸靠读书走出了大山,我妈嫁给了我爸,也成了城里人,但是我家里的其他长辈,至今都还面朝黄土背朝天。”费疑舟安静地看着她,眸色沉沉,仍旧不言语。那头,殷酥酥自言自语地说完,微怔,接着才像是回过神般朝他一笑,说:“我给你看这张照片,主要是想让你先看一下‘窑洞’,和我家里人他们的居住环境,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费疑舟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他注视着她,注视着她蓄着忐忑与一丝怯懦的眼睛,问:“你怕我看低你的家庭?”“……”殷酥酥眸光突地一跳,垂了眸,不答话,算是默认。费疑舟淡淡地说:“费太太,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你的先生。”殷酥酥不知道说什么,嘴角浮起一丝略含苦涩的笑意,朝他笑笑,“我相信你的品性和德行,不会轻视贫穷与苦难,但是那个世界,真的离你很遥远。”费疑舟:“再远的地方,有路就能到。”殷酥酥:“阿凝,你还不明白吗。问题就在于,这中间根本没有路。”“路是人走出来的,事在人为。”费疑舟凝视着她,沉声道,“我能一步一步走进你的心,就能一步一步走进那片土地。”殷家二老为费疑舟设接风宴的地点在市中心的天河酒楼。闺女自幼乖巧懂事,第一次带准女婿回家乡提亲,殷自强和张秀清夫妇又是忐忑又是高兴。早在头一天,两人就把家里的衣柜翻了个遍,找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好衣裳给女儿“充门面”。临出门前,西装革履的殷自强对着穿衣镜左照右照,见头发不齐整,便顺手拿起妻子的发胶,对着脑门一顿喷,再拿梳子仔细梳理。张秀清在玄关处换鞋,见丈夫半天不出来,皱了眉头往卧室一瞧,顿时啼笑皆非,用方言道:“你这搞得,比你去省里开大会还正式。”“人家可是京城来的公子,咱们是既不能给女儿丢脸,也不能给兰夏丢脸。”殷自强理好头发,将发胶放回桌面,再三整理领带和皮带,接着才往大门口走,边换皮鞋边换回标准的普通话,“你等下注意一点,不要满口的方言,外地人听不懂的。”“我知道!普通话嘛。”张秀清女士伸卷着舌头,字正腔圆,“我虽然说得不标准,但是交流起来总没问题的。”老两口聊着天出了门。沿着老小区的步行梯下楼,露天停车场的七号位停着一辆国产的长安suv,刚洗过,车身锃亮崭新,是殷酥酥去年刚给老两口换的新车。上了车,张秀清坐进副驾驶席,给自己绑好安全带,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看丈夫,皱眉道:“你说咱们请那个小费吃天河,档次行不行啊?”“这有什么不行的。”殷自强发动引擎,回道,“天河酒楼在咱们兰夏市也是好馆子。”张秀清嘟囔:“不是你说的吗,人家是京城人,大都市来的,得好吃好喝招待。”“再好吃好喝,咱们老殷家就这个样子。”殷自强笑了下,说,“管他看得上看不上,我们拿出诚意把地主之谊尽好尽到位,也就可以了。”夫妻二人一路驱车前往天河酒楼,进了包间,服务员立刻送来茶水,询问何时开始走菜。殷自强端起茶杯喝了口,说:“还有两个客人没有到。”“好的。”小服务生转身离开了包间。老两口坐在餐桌前,一会儿看看手表上的时间,一会儿看看手机上有没有女儿发来的新信息,就这样惴惴不安地等了约莫半个钟头,终于,张秀清手里的电话发出鸣唱。看清来电显示,殷妈妈连忙滑开接听键,笑容满面道:“到了蛋蛋?诶诶诶,对,包间名叫‘静夜’,三楼最里面这间。嗯嗯好。”见妻子挂断电话,殷自强立刻把脑袋凑过去,压低声:“都到了?”“嗯。”张秀清回答,“说是已经在楼下了。”
殷自强操起老父亲的心:“俩孩子带的行李多不多?要不先让他们寄放在一楼的前台,提上三楼重得很。”“你女儿又不是傻子,能拎着行李箱上来吃饭啊。”张秀清不甚耐烦地看了丈夫一眼,“亏你还是个体制内的知识分子,能不能说点儿有营养的话……”两人拌嘴之际,不远处的包间门微动,被人从外头一把给推开,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嘎”一声响。张秀清和殷自强都是微怔,下意识便抬眸望去,顺道出于礼貌地站起身。只见走在前面开门的是他们的宝贝闺女,兰夏秋季已经很冷,小姑娘穿了件深灰色羊绒大衣,头戴同色系同材质的羊绒贝雷帽,鼻梁上架着副黑色大墨镜,巴掌大的脸蛋被口罩完全遮掩,但仍旧挡不住周身的璀璨星光。而跟在女儿身后的,则是一名穿西装的青年。他身高约在一米九偏上,肩宽腿长身形优越,单看那身气质,便已是万里也挑不出一的矜贵清正,那样貌也当真是好得不能再好,饱满额骨流畅地敛出一副深邃眉眼,用剑眉星目来形容都像落了俗气,简直是从民国旧画报里拓出来的名角儿。气度雍容华贵,仪态谦和端方。张秀清是已经见过费疑舟的,这一眼的冲击力还不算太强,但殷自强与费家公子是初见,他直接都有点儿懵了。之前听妻子说,这“小费”是京城公子,殷爸爸只以为准女婿是个精致小开,如今一见,这气度,这仪容,太明显的名门后裔。“爸爸妈妈!”有段日子没见到老爸老妈,殷酥酥欢欣鼓舞兴奋得很,摘下口罩和墨镜就扑过去,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张秀清被闺女抱了个满怀,笑吟吟端详起自己的宝贝,笑吟吟道,“搭了一上午飞机,饿没有?”“还好,飞机上有吃的嘛。”殷酥酥说着,余光扫见老爸还在一个劲盯着自己老公瞧,这才想起自己还没给双方做介绍。她连忙直起身,清清嗓子说:“爸妈,这是我男朋友,他叫费疑舟。这是我爸妈。”“叔叔阿姨好。”费疑舟上前与两位长辈握手,面上笑容温和,“不好意思,让您二位久等了。”殷父殷母并不知道,为了将自家太太提出的“装穷”策略贯彻到底,自幼无论走到何处都有专车接送的大公子,特意交代何助理不必跟随,只需派专人暗中保护自己与爱妻的安全,并且于数分钟前,在机场候车区排了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殷酥酥心下叹了口气,忍不住快步追上去,想把他手里拎的几个礼品袋接过来,“这段路不好走,我帮你拎……”“不用。”费疑舟朝她很淡地笑了下,“你看着路,别让自己摔跤就好。”殷酥酥心里无端自觉形秽,也愧疚极了,垂眸低声说:“不好意思,如果不是我,你这辈子都不用受这种委屈。对不起。”“与你相识至今,你一共跟我说了六十二次对不起。”费疑舟侧眸看她,“这是最莫名其妙的一次。”殷酥酥:“……”“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对不起’你都知道,你还数过?”殷酥酥匪夷所思,“你要不要这么离谱。”费疑舟无语地看着她:“这是重点吗。”殷酥酥默了默,囧囧地说回正题:“我一直都知道,我老家和京城的差距非常大,就像我和你的差距也非常大一样。另外,我们这里的习俗,串亲戚一定要在家里吃点东西,到时候如果大舅家做的饭你不想吃,就算了,也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费疑舟轻微挑了下眉。又听小姑娘声若蚊蚋,很乖地续道:“对于这里的一切,就算你不喜欢,排斥、甚至是嫌弃,我都是可以理解的。”“排斥?”费疑舟漫不经心地反问。殷酥酥惊愕地抬眸。费疑舟淡淡地说:“这里是生你养你的地方,我只会心怀感激,感激这片土地孕育出了一个这么美好的你。”殷酥酥心头一暖,眼底忽地泛起涩意。“走吧。串完大舅大爸的门儿,最后回你家预计也就晚上八点钟。”不等她开口,大公子又接着道,“我争取九点洗完澡回卧室,凌晨两点就正式入睡。”这番井井有条的时间规划,听得殷酥酥十分困惑。她呆愣地问:“你在说什么。九点就回卧室,为什么要两点才正式睡觉?”费疑舟轻描淡写地说:“忍了一整天。中间五个钟头,要用来跟你接吻和做|爱。”殷酥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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