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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拔庆元正跪坐在帐内地毯上,外头是夕阳,可帐篷里头一片昏暗不得不点满了灯烛。
他擦着手中那柄横刀,看到崔季明走进来,动了动眉毛:“五日前缺了一次早课,今儿早上又缺了一次,下个月整月课业加倍,否则你就要反了天了。”
崔季明腿肚子一哆嗦,真想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圆润滚出去。
“没去跟其他家的说说话就进来了?”贺拔庆元将横刀放在桌上。
崔季明本来跟没骨头似的坐着,听见他放刀的声音,连忙挺直脊背,艰难的做出一副庄重的孝孙乖巧模样。
“都不认识,叫不上几个名字来。”崔季明问道:“皇上可是最近要给皇子们选伴读?”
贺拔庆元看了她一眼:“你看出来了?”
这话从贺拔庆元嘴里说出来,堪称是一句夸奖,崔季明简直能从空气里接住这几个字儿,小心翼翼放进荷包里贴身藏好,这会儿嘴边笑意藏不住:“好不容易继承阿公半点聪明才智,总不能不掏出来用用。”
“毕竟是十四岁了太子还没有入东宫,我便在猜测着……”崔季明道:“这会儿要是给太子选伴读的话,可是一件大事。”
贺拔庆元要崔季明把她的刀拿来,放在桌子上用打粉棒给她的横刀打粉后重新上油。
崭新光亮的刀面,和崔季明一样,一副嬉皮笑脸却不知京中深浅的样子,他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本来她是最好给三清殿出来的这几位皇子做伴读的,但嘉树年纪比崔季明小太多,柘城则因为万贵妃十分低调,绝对不会选择崔家子,仅剩一位胥,可他如今在薛妃膝下了。
薛妃是宫中唯一一位有后戚的妃子,殷邛还没做皇帝时,她就已经嫁入他府内为正妻,殷邛有意打压后戚势力,二人闹了些事儿撕破脸了,薛妃从皇后的位置被撸了下来,成了位妃子。
这么个位置不定的废后,他自是不能让崔季明往上撞。
不过更重要的是,贺拔庆元这种老臣是知道些内幕的。
薛妃和殷邛当年那对小夫妻,吵起架来俩人都是扯着头发互骂摔东西的那种,当年薛妃怒而离宫,指着殷邛大骂,“你要是有朝一日请老娘回来,就跪在地上叫老娘一声爷爷!”
当然这不是原话,从贺拔庆元脑子里一过,就成了这个味儿。
薛妃出身北地,尚武又爱闹,她年轻的时候是那种解裙为幕河边饮酒的女人,夫妻吵架她骂起人的段位和花样都能把殷邛骂哭,说出这种话也不奇怪。
不过这赌咒也没几个人知道,过了这么些年,殷邛竟然真将她接回来了。
至于殷邛到底有没有真的管薛妃叫爷爷,贺拔庆元就不知道了,薛妃是踩着天边祥云一样气势浩荡的回宫的,如今也带着万丈彩霞、领着新儿子来参加行猎了。
然而另一边,殷邛在崔式入长安当日,就邀他入宫,其中就提到了要崔季明为皇子伴读一事,这事儿是逼着被定下来啊。
贺拔庆元看着是个直接粗暴的武将,可能混到今日却是心思十分沉着。
如今皇子选伴读,如同选择依靠的势力一般,是个不得不谨慎的事情。
崔季明托腮道:“所以呢……阿公心中可有打算?”
“大概有了,不过你先不用管,去后院照顾你的马吧。”贺拔庆元道:“行猎明日才开始,今夜有宴,届时会有骑射比艺,记得表现的像个军家汉子些。”
……她不用表现,也像个汉子了。
落营的这片空地本是一片草场,如今草丛却给来往的车马踩成了一片泥地。
她走到简易临时的马棚里,金的发白的油亮皮毛与长腿肥臀,崔季明的马儿在阳光下亮的如同龙马神驹,周围可围了不少人。
她一阵心虚,贺拔庆元觉得爷们就该配好马,给她的十岁生日礼物便是从西域搞来的极其珍贵的这匹马。
通体金色耀眼无比,如同开着法拉利在十八线乡镇的小学门口接孩子一样引人注目。
崔季明看它毛色,便给取名叫金龙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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