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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华裳认识白珩煜的那天,是裴九枝第一次见到在他皇姐面上看到那般明朗的笑容。幼时的裴九枝情绪就没有太大的起伏了,他不愿笑。所以他那时候并不理解裴华裳为何要露出那样的笑容。当然,在很多年以后,他也理解了那笑容的意思。那时候的裴华裳刚陪着裴楚去观看鸿羽军的列阵展示。正是早春,冬日寒气还未完全散去,裴华裳的脖颈上系着一条半透的藕粉色软纱披帛。她裹着软纱,只完全露出一双沉静又狡黠的眸子,剩下大半张脸,都被软纱遮住了。城楼上风大,裴华裳跟在裴楚身后打算离开的时候,那阵风将她肩上裹着的软纱吹了起来。这藕粉色的软纱飘啊飘,飘到了军中一位小将军的银枪之上。那时候的白珩煜很年轻,只比裴华裳年长两岁。他功夫好,上阵勇猛,刚入军中不久,便有了个小职位。但这与裴华裳的地位相比,也有天渊之别。裴楚先离开了,这里就是裴华裳的天地。她见自己的披帛飞了,便提着自己的裙子,奔到城楼下,想要去寻自己飘落的那段软纱。身后的宫人连声唤着:“公主小心。”跟在她身后。但裴华裳跑得快,她先窜进了鸿羽军中。鸿羽军规矩森严,眼下只有裴华裳有资格能来到这严整的将士列阵之中。跟在她身后的侍从都挤不进来。裴华裳落单了。当她来到城楼之下,站在鸿羽军面前的时候,她呆住了。即便她后来有着令人不敢正视的凛然气场,但撇去自身气质与性格的加持,她的个子其实很小。她的孪生弟弟裴华煊,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之前宫里过年看烟花的时候,还是裴华煊把他抱在宫墙上的。鸿羽军个个人高马大,裴华裳要抬起头,才能看到他们冷肃的下巴与熠熠的银甲。在城口上看着这些鸿羽军,裴华裳觉得他们像自己在宫里玩的战棋玩具。她居高临下望着,她父皇对她说,以后这鸿羽军就是她的。裴华裳最开始也只是将他们当成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具。但等到她走了下来,她才发现这些“玩具”如此高大,他们手里的银枪随便一戳,就能将她戳倒。裴华裳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也不敢去找自己的软纱披帛了,她有些被这些严肃的鸿羽军吓到了。军中,一只手将银枪上的软纱扯了下来,白珩煜的指尖触到这软纱的时候,愣了愣。这轻纱极软,还带着女子身上的淡香。白珩煜攥紧了软纱,朝前走了过去。他低下头,看到了裴华裳头上顶着的精致发髻。方才裴华裳在城楼上的时候,他仰头看着她。他想,就这么小小的一位姑娘,未来也要成为鸿羽军的统率者吗?他伸出手,将裴华裳的软纱还给了她。裴华裳伸出手接,她愣了好一会儿,又想着自己应该有公主的气度。于是她挺直了背,脚却还僵在原地,没敢动。“大公主?”白珩煜试探性地唤了她一声。裴华裳不愿露怯,便高声道:“你送我出去。”白珩煜愣了一下,便领着她往外走,裴华裳把玩着自己手里的软纱,沉默着没有说话。她在想,以后这样丢人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云璃宫里的宫人朝她跑了过来,将她迎了回去。裴华裳站在鸿羽军外,朝白珩煜扯了扯嘴角,就当是在笑。她回了云璃宫,坐在湖中小亭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自己手里的鱼食,絮絮叨叨说着些什么。裴九枝被她带了过来,陪她说着话儿。小时候的裴九枝很安静,但又能及时给他人回应,是一位很好的倾听对象。没有人不喜欢裴九枝。裴华裳去接他从夫子那里回来,赶得早,再迟些,就要被她的那些弟弟妹妹先接走了。裴九枝端坐在亭台下,他看着在水里扑食的锦鲤们发呆。“哼……”他听到她皇姐轻轻哼了声,抬起头看她,却是在笑。“他们是玩具,还是棋子……”裴华裳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把玩着自己手里可以模拟战局的人形棋子。裴九枝将茶杯里的蜂蜜水捧起来,喝了一口,他用稚嫩的声音对裴华裳说:“皇姐,他们是人。”他不到十岁的年纪,就懂得很多道理了。“可是我在城楼上,就那么看下去,他们那么小,就像我手里的这个小人玩具。”裴华裳将棋子塞到裴九枝手里:“九枝,玩不玩?”裴九枝将这小小棋子推开,他很少拒绝身边人的善意,但他确实对这个不感兴趣。“皇姐,你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就会觉得他们是人了。”裴九枝仰起头看裴华裳。“前几l日,我去方玄寺的马车轮子陷进水坑里,还是一位云卫给我推出来的。”裴九枝说,“我说谢谢你,他就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身边的侍从要给他赏赐,他就跑开了。”“是人,才会如此。”裴九枝认真说。裴华裳又笑了声:“但我见那么多鸿羽军,只有他一个人是活的。”
在方才裴华裳的絮絮叨叨中,裴九枝已经知晓了自己这位皇姐公主今日的经历。他想了想说:“鸿羽军里规矩森严,皇姐你的东西落在他身边,他才敢动。”“他倒是……有些特别。”裴华裳道。她低下头去,把玩着自己手里的藕荷色软纱。等到裴华裳成年,这鸿羽军就会正式转到她手下,裴楚一开始定下的继承人,就是裴华裳。()这鸿羽军,是他扶持她登上帝王之位的节+完整章节』()裴华裳野心大,在裴楚对她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已经将这百万将士,视作她的所有物。她在公主府里收藏了很多珍宝,闲暇时,她也会去擦拭、把玩这些珍宝。显然,鸿羽军成为了她感兴趣的新宝贝。裴华裳来到鸿羽军的驻地,时不时视察军中情况。营帐之中,她抿了一口茶,仔细阅读名册上的内容。她天赋异禀,过目不忘,只是扫一眼,便能卷宗上的内容全部记住。裴华裳知道,今日被安排来给她送茶、随侍身边的小将军叫——白珩煜。这名字好听,裴华裳记住了些。她翻阅着手里的卷宗,知道营帐外传来银甲金属的碰撞声。裴华裳抬眸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端着茶走了进来。他将自己的银枪搭在营帐旁,或许是身着银甲的缘故,他的身形显得格外高大。但藏在这肃然银甲之下的,是一张略显稚嫩的英俊面庞。十七八岁的少年,身子长得快,但阅历没上来,便会露出些许稚拙。裴华裳看着他,愣了愣,正巧将他与卷宗上的名字对上了。“白珩煜,白小将军。”裴华裳将卷宗合上,对他说。白珩煜愣了一下,他不知裴华裳是从何处知晓他名字。他点了点头,沉默地将手里的茶放在了裴华裳的桌前。十五六岁的小公主,身着精致的裙裳,眉宇间露出些凛然的贵气。她已经颇有些后来的模样。裴华裳将桌上茶端了起来,细眉微挑,只冷声道:“见了本公主,也不行礼?”年轻的白珩煜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他俯身,单膝跪下,正待对裴华裳行礼。但裴华裳已经将手里的卷宗册子卷成圆筒,伸了出来,将他低下的肩膀拦下。白珩煜抬眸,与裴华裳对视着。“也就比我大两岁,怎么这么高?”裴华裳小声嘟哝。这卷宗上将白珩煜的生辰、籍贯等信息都写了出来,裴华裳看了一眼便记住了。白珩煜低着眸看裴华裳,只老老实实说了一句话:“鸿羽军入营,对身高有规定。”言下之意,就是太矮的男子还进不来。裴华裳气得踮起脚看他:“我这不是进来了?”“公主,自然不一样。”他对裴华裳说。“本公主有哪里不同?”裴华裳来了兴致,便问。白珩煜是个耿直的人,他上下打量了裴华裳一眼,便道。“公主身份尊贵,就算矮些,出入鸿羽军也没什么关系。”裴华裳踮起脚,将卷宗拍在他脑袋上。“还说我矮?”裴华裳气死了。眼看着裴九枝的身形也渐渐大了,她很快就要成为云璃宫里最矮的人了。白珩煜马上又要跪下了:“是我胡言,请公主责罚。”“责罚?”裴华裳眯起眼看他。“那就罚你陪我去鸿羽军里视察吧。”她从桌案后走了出来。她将自己曳地的长裙拽起了些许,她个子矮,穿这样华丽的裙裳显得她格外娇小。白珩煜将裙摆从裴华裳手中接了过来,这绸缎入手的感觉与那日他触到的软纱触感类似。他沉默地替裴华裳提着裙摆。只是,这个时候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小小的动作,会成为他几l十年的习惯。裴华裳回过头,看了眼这高大的小将军一眼。她要他陪着她的原因很简单。那日她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鸿羽军,被那些上过战场的冷肃士兵吓到。是他将她带出了从那道道钢铁人墙里走了出来。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裴华裳知道,就是他给了自己一种很特别的安全感。这种感觉,与父皇牵着她手的沉稳温度不一样。它更像是一种,让人的心忍不住砰砰乱跳的……安定感觉。裴华裳的认知里,几l乎没有感情二字,所以她说不清自己眼下的感受是什么。她只知道,在那一日,他跟在她身后,她走进鸿羽军驻地每一个角落,再没有感觉过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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