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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今日()公审就在最后这突生的变故中结束了,司俱表,当即议定那驯马人无罪,只是他牵连此中,终归推脱不得。典刑寺卿得了上意,许他修养些许时日,预备入夏后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流放北疆充军。林召则立刻被刑部中人拖了下去,先前在朱雀司中,宋澜碍于众口不能对他用极刑,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刑部依律行事,顺理成章。也不知能从他口中审出什么。总之封平侯府被拖下水已是不可避免的事,或许宋澜还希冀从他口中听到一些别的事情,譬如这样精密的计划,背后是否有玉秋实的手笔?林召被拖下去时大哭大闹,声音凄厉地嘶吼“冤枉”,似乎是预料到了自己的遭遇。堂中众人心思各异,但几乎都顺从了叶亭宴的思路,认定了林召并不无辜。唯一麻烦的就是最后被常照反咬一口的叶亭宴。刑部想要拿人,不得不先看宋澜的脸色。而宋澜只是目光复杂地瞧着叶亭宴,半晌没有言语。最后才开口问了一句:“叶大人当日真的没有遇见旁的什么人为你作证么?麓云后山不比密林,猎物稀少,你又是为何射出了那支箭?”叶亭宴跪得笔直,声音不变:“臣见树上落花一朵,一时兴起,拉弓射花,忘了拔下那支箭,确实是无人同行的。”宋澜“嗯”了一声,突然转头问:“皇后以为如何?”“臣妾以为……”落薇攥紧了袖口,片刻之后又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松了手,她慢条斯理地抚平了方才的褶皱,波澜无惊地道:“陛下不好偏颇,还是要查一查的,倘若果真无事,也好为叶大人洗去些嫌疑。”叶亭宴一哂,没有抬头看她,只是谢了恩:“多谢陛下和娘娘的信任。”宋澜便叹道:“如此也好。”听了这话,刑部中人才敢上去,对待叶亭宴却与对待林召截然不同,皆是客客气气的:“叶御史,请。”叶亭宴温文道:“有劳了。”公审毕后,宋澜将常照召去了乾方殿,落薇心神不宁,辞了他,择一条小路回宫。她身侧只跟了烟萝一人,两人顺着宫中道路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烟萝见她神情,想上前去问一句,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斜刺里便冲出来一绿衣臣子,猛地在她面前跪了下去:“臣裴郗,拜见皇后娘娘。”烟萝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一步,喝道:“放肆!”落薇看清了人,便按下了烟萝挡在自己面前的手:“小裴大人,所为何事?”二人是从琼华殿后的花园绕行,此处多有假山池塘,还摆了许多奇花异草——这些花草原本是宋澜登基第一年时,为落薇庆生,特地从天下各处搜罗来的。只是在那之后,她再也不曾前来看过。此处值守的宫人不多,又是皇城后殿与琼庭交界之处,裴郗在这里出现,想必是早有打算、特来拜见的。裴郗比叶亭宴年纪轻些,倒是颇有嫉恶如仇的刚直之气,他见了她,既不卑躬屈膝,也无趾高气昂,只是照规矩行了礼,开口道:“叶大人托臣为娘娘带一句话。”落薇道:“你说。”裴郗抬起头来看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似有一丝讥讽之意从他眼中一闪而过:“不过为他带话之前,臣也想问娘娘一句。”烟萝在一侧紧皱眉头,闻言便冷道:“小裴大人僭越,娘娘是何等身份,如何能答你的疑问?”裴郗却不闻不问,只是紧盯着落薇道:“叶大人素来体弱,刑部十二把手过的是什么样的刑讯,臣不信娘娘未曾听闻过,那日叶大人在何处,旁人不知晓,娘娘总不会不知晓罢?娘娘就这样看他受难,却不管不顾么?”当日烟萝寻机出了暮春场,是而全然不知落薇的去处,听了这话才觉得有些不对。落薇眼睫微动,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年轻文臣来:“他倒是信你。”裴郗道:“不过皮毛尔。”“那本宫来猜猜小裴大人要带的话,”落薇眼瞧着他,突然笑了一声,“翎花木箭……他这样的人,怎么会随身携带昭示身份的箭矢?就算那一箭不是他自己射出去的,既有布置,难道他想不到箭落林中、会将自己牵扯进去?”裴郗的面色微变,不自然地喃喃道:“这……”落薇不待他说完,便飞快地继续道:“他分明将一切都盘算好了,说不得连常学士找到的‘人证’‘物证’,都是他送到他眼前去的。若水突然出现,为这场刺杀案定了首犯,他破案破得这样顺利,若不寻机把自己陷进去,怎么能服众、怎么能让陛下笃信?”她从乾方殿一路缓行,思索得出神,如今将一切想清楚了,又瞧见了宋澜摆在这里的各色花草,心中烦躁,越想越气,不由冷笑道:“他叫你传给我的话,大抵是一句忍辱负重的‘不愿连累娘娘清誉,万请缄口’罢?那小裴大人也为本宫带一句话给他——”“他说要送本宫一份大礼,到头来却想连本宫一同算进去,实在太蠢。你告诉他,不要在本宫面前玩弄这样的心术,他又不是什么青春少年,总不至于想着本宫会因这样的事觉得歉疚、觉得情分上对不住罢?当日他为何到麓云后山上来,他自己心里最清楚,本宫看,可不算冤枉了他。”裴郗已经彻底听傻了,讷讷地跪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落薇一口气说完,只觉得心中畅快了不少,定了定神便恢复了从前气定神闲的模样,见他情态,还十分好心地多说了一句:“少为你家大人鸣不平,他哪里是个会吃了亏的性子?你叫他在刑部多尝些刑罚,罚得越多,陛下越信他,怕什么,总不会叫人死了的。”
语罢,她绕过裴郗,抬脚就走,再不管他有什么反应,走了两步才听见裴郗在身后告罪:“臣今日冒犯娘娘……”她回头看了一眼,忽地觉得对方有些熟悉,情不自禁地开口问了一句:“本宫从前是否见过你?”裴郗抬头瞥了一眼,又迅速低下:“不曾。”于是落薇不再听他言语,径直离开。直到进了琼华殿前的那片园子,烟萝才追过来道:“小人虽不知当日之事,却多少听懂了些,这叶大人在暮春场中翻手为云覆作雨,机关算尽,实在可怖,娘娘是说,就连今日他入刑部,也是事先盘算好的?”落薇恨声道:“此人实在可恶,迟早有一日,本宫必除之后快。”她许久不失态地说这样的负气言语了,烟萝听了都有些诧异:“娘娘……”落薇这才回过神来,苦笑道:“本宫被他气昏头了。”园中的宫人守礼地分列两侧,冲归来的皇后屈膝行礼,落薇一路穿过残花凋零的园子,瞧见廊下的紫薇已经泛出了些隐约的红色。她突然抓住了一侧烟萝的手,唤道:“阿霏——”烟萝抬起头来,看见对方出奇冷静、却又似燃烧火焰的目光:“我突然想起……这样好的机会,不如咱们也冒个险,为这叶的盘算添一把火罢。”虽说刑部尚书与玉秋实交好,但在这样的关节,哪里敢随意处置要案中牵涉的皇帝近臣,况且瞧这叶亭宴病恹恹的模样,别说闹出人命,就是典刑重些,都要担忧节完整章节』()两人所居之地是刑部最深处的囚牢,只有谋大逆的囚犯才会被投至此处,本来叶亭宴不需来此,但司仔细商议后,还是将两人关在了一起。刑狱最深处连小窗都无,送人的狱卒将林召搁下,便像是躲避瘟神一般,忙不迭地离去了。林召一个人躺在稻草之间哼哼唧唧,一会儿大声咒骂,一会儿嚎啕大哭,最后终于没力气,小声啜泣起来。叶亭宴被他吵得烦不胜烦,好不容易才平心静气地晃了晃手中的锁链,唤道:“林二公子?”林召这才发觉隔壁有人,一片漆黑中,他分不出是谁的声音,便忍痛朝外爬了些,凑近了牢门:“谁?”他起得太猛,“砰”地一声撞在了玄铁栏杆上,疼得龇牙咧嘴。叶亭宴却对这样的黑暗环境十分熟悉,从容不迫地盘腿坐着,微笑答道:“我是御史台上侍御史,姓叶,名壑,字亭宴,林二公子不介意,唤我一声叶也可。”林召听了他的名字,恨不得立时便冲出牢门,将他扼死,手上锁链在玄铁上砸得铮然作响:“你、你这巧言令色、满口谎言的小人!快说!你受了谁的指使来栽赃我?”“二公子息怒,我若是刻意栽赃,怎会与你同落此处?”叶亭宴惊呼一声,为怕对方不信,他还在黑暗中装模作样地呼了几声痛,“当初我去暮春场查案,怎地就这样巧,撞上了那小黄门?方才受刑,我思来想去,终于恍然大悟——咱们定然是被人给算计了!”林召骂道:“一派胡言!”叶亭宴道:“二公子细想,怎么同查了暮春场,那常照与我找出来的人证物证却截然不同?我思索良久,觉得这样更可信些——那设计陷害之人先摸到了二公子的行踪,遣一黄门跟随,随后又将那黄门送到我面前,待我出首得罪,将罪落定了,再突生变故,将我也送到此处——这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连环计啊!二公子,咱们真真切切是中计了!”他说得绘声绘色、一唱叹,到最后还连连叹气,十分愤懑的样子。林召本来恼恨,被他说了一通,却也不自觉地信了几分:“……若是真有人刻意算计,此人会是谁?谁与我有仇,竟出这样的毒计!若能猜到人选,下次受刑,我便再鸣冤去,我爹在外面,也会想办法救我的!”“此人是谁……”叶亭宴忍着唇角的笑意,慢条斯理地道,“自然是林家出事对谁最有益,谁便嫌疑最大了。”他压低了声音,状似推心置腹地说:“二公子,你我同落此处,合该互帮互助,既然那人连我一起算计了,我便也为你出一个保命的主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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