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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一个年,有人过得快乐平安,有人过得辗转难眠。辗转难眠的人估计还不少。毕竟峰景传媒已经如愿被“好贵一块表”的梗包围,就像不少帖子沸沸扬扬讨论的,这家怕是真要黄了。毕竟拉力赛和林氏集团的彻底切割,就像是一把悬在林氏头顶上、摇摇晃晃了很多年,最终掉下来的刀。这把刀一度只被一根蛛丝牵着,这跟蛛丝有几次其实也险些断掉,所以有人不择手段地遮掩过往。欺骗堆积着欺骗,终有一日,谎言堆积成的沙塔轰然倒塌。一刀下去不见血刃,直插致命关窍。失去了作为拉力赛主办方能带来的天价赞助和投资,没有资金哺喂的峰景传媒,恐怕真要连表也买不起了。“在极限运动领域,林氏的影响力源于穆寒春。”不那么有过年传统的地方,汽联还没有下班,在塔克拉玛干的盆地给出回应:“从来都没人愿意相信,那样一位车手会毁于疏忽大意和傲慢……不只是因为他创造了无数辉煌。”不只是因为他创造了无数辉煌——还因为那个时候的穆寒春,已经为人夫为人父。穆寒春和妻子同时选择退役,转行做更安全的教练,就是因为有了孩子。那个曾经制霸沙漠和冰雪高危线路,没刹车都能靠一路撞树开到维修站的车手,最后几场比赛的成绩其实下滑得很严重。下滑就下滑,穆寒春还不知道着急,不止一次忍不住炫耀妻儿的照片,然后很老实地坦白承认,不敢跑了。极限运动的赛事在某种程度上是比谁更不怕死、更不惜命,谁的胆子更大更豁得出去。穆寒春的退役叫不少人遗憾扼腕,他那个俱乐部的股价一度呈挑水势态下跌,所以穆寒春又回去做教练,但还是提前说了不跑高危线。不敢跑,现在胆子小了。怕受伤怕出事,怕回不去,小木鱼一个人在家好听话的。……穆寒春一度撑起了整个俱乐部的辉煌,而这段无人能及的辉煌成为了林氏集团的进身之阶,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这原本没什么问题。但总有些人的逻辑很荒唐。荣耀是你用命挣来的,这没问题,但你不能收回去。收回去就是懦弱废物不负责,就是对不起被当初那些荣耀供养着,繁花锦簇踏上台阶、现在不得不从云端跌落的人。他们欣然接受穆寒春带来的辉煌,却在穆寒春无法维持这段辉煌的时候,痛骂其人“不争气”、“晚节不保”,他们为自己追捧的俱乐部和车队的衰落而恼火,认定罪魁祸首是被穆寒春炫耀的那个“小木鱼”。林飞捷抓住了这个机会,把穆寒春的儿子按死在了“罪魁祸首”的位置上。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其实很早,早到那个伪造的录音出现之前,早到那场灾祸降临之前。——这就是峰景传媒往死里压榨穆瑜的方法和理由。相当自私无耻,无耻且荒谬,但在操纵情绪玩弄流量的人手里,荒谬变成了天经地义。因为工作原因必须和妻子四处出差,一直相信俱乐部把自己的儿子照顾得很好,电话里的儿子也乖乖地回答“小木鱼很好”的穆寒春,其实并不知道。并不知道他的儿子被人说有罪,被人说根本就不该出生,被人说是害得车王从巅峰跌落的拖油瓶。骂穆瑜的人大约是穆寒春的激进粉丝,自认为“热爱极限运动”,大半夜跟人在马路上飚鬼火摩托车炸街那种,脑子本来就欠被电吉他开瓢。在穆寒春说过的那些话被峰景“适当加工”后,这些人越发认定这是害得穆寒春晚节不保的罪魁祸首,于是疯到特地来他们小区堵一个从幼儿园回家的孩子。脖子上挂着小钥匙的穆瑜熟练地反锁住门,戴上降噪耳机,一个人蘸着糖醋酱吃麦香鸡块,一个人在家里画火柴人陪自己玩。【所以别再给林氏和峰景传媒洗了,行吗。】热搜上的评论也很直白:【从现在开始,谁再受害者有罪论,就把脑壳伸过来,我帮他做个受害者。】从懂事的那天起就生活在“有罪”的指责里,然后这种指责在数年后,又因为一段被精心伪造的录音,变成了货真价实的罪证。或许在某些人眼里,世界就该是这么个丛林法则——善良过头不知防备的人被算计也是活该,什么手段都能用,谁赢了谁有发言权。评论区表示:【那就请站在林氏集团的坟头上,把峰景传媒的骨灰扬了,然后闭嘴,你们这轮输了儿zei。】然后该激情冲浪的知名小号被经纪人抓了回去。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反正那个原名叫什么没人记得、互联网上普遍认为应该是叫《大家来看11号》的综艺,最新一期的喻评委是瘸着来的。虽然瘸但精神面貌很好,颇有种狠出了一口恶气的畅快,甚至搭了宿敌童教练的肩膀:“林飞捷那老东西怎么样了?”“中风。”在直播平台当老板的席评委消息更灵通,“坐轮椅了,被一群狗仔围堵,助理推着轮椅一通乱跑,最后一群人一起掉进了臭水沟。”事发时是深夜,林飞捷是想去找穆瑜,狗仔追着林飞捷,是想看他去哪找穆瑜。那个藏在筒子楼深处的孤儿院,背后的一条街都在拆迁。拆迁的进度既快又慢,令人有稍许迷惑,总之谁也说不清,为什么拆迁在炸完房子以后要先刨路。为什么刨路的时候挖掘机还不先弄清楚路况,搞清楚电缆和地下管道的位置,一铲斗下去刨断了条负责转运污水井的无辜水管。好消息是这一惨状被孤儿院重新加高过、相当气派的新围墙牢牢挡住,又因为位于最远端的后墙,中间还隔着一片枫树林,所以没有造成任何氛围上的影响。坏消息是这条路已经和导航app上判若两路,导航app坚持认为这是条不引人注意的、可以前往孤儿院的捷径。真开上来才会发现,步一滩水五步一汪泥,到处都是臭水沟。至于这趟臭水沟之旅的来客,用意其实也很简单。闻枫燃的过往并没被特意隐瞒过,于是谁都知道他出身孤儿院,圈内人又相当清楚这野小子脱胎换骨的根源是那个经纪人。——就算峰景传媒一度曾经被轮车误导,要是已经沦落到这一步,依然猜不出那个“庄衍”的身份,那林飞捷就不单单是惊闻噩耗然后中风的问题了应该去做个颅脑ct或者ri,或者脑电图,看看有没有罹患阿尔兹海默症。林飞捷想去找穆瑜,但没能去成。拉力赛和林氏彻底切割的当天,林飞捷中风昏迷,醒过来后半个身子不再听使唤,只能靠轮椅代步。那一晚被狗仔追进臭水沟,对先踏在穆寒春用命换来的荣耀登上台阶、又踩着穆瑜吸血抽髓给峰景续了十年的林董事长,究竟意味着什么,除了他自己没人清楚。大约也没什么人在意,毕竟就连狗仔追着他掉进臭水沟里,喊的最后半句还是“请问林董事长您是否知道穆影帝有没有咕嘟咕嘟”。既然要按丛林法则来论,那么优胜劣汰就是这样,败者食尘,败者食臭水沟里的烂泥巴。又或者用天理伦常来论,现代生活早已步入科学领域,人们通常不再谈论带有迷信色彩的因果报应,但依然会忍不住保有一些良好的愿景。比如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比如苍天饶过谁。连受伤带情绪剧烈波动,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林董事长被人从烂泥巴里挖出来,再度连夜住院,无人在意。倒是那个沙阳洲和曾经大放厥词的秃头评委,被人套麻袋已成常态,从娱乐版一路沦落到社会版。后者惯会见风使舵,想在这时候来一次“幡然悔悟痛改前非”,可惜很不成功。互联网没有记忆,互联网也有记忆。微弱的挣扎没有搅起任何涟漪,数不清自以为能一辈子靠偷粮仓过活的窃虫惨烈翻车,汹涌的风口浪尖上,到最后只剩下一个问题。【……所以】【我有一个朋友】熟练的套路在燕国地图里讲述朋友的惨状,末了表示朋友只想知道一件事。【穆影帝究竟有没有带着学生回来杀穿娱乐圈???】当事人不说、知情人不报。这个问题成了圈内最大的未解之谜。嫌疑最大的11号选手、英模文化唯一签约艺人blood-redwildwolf被老师教得迅速进化,已经可以熟练运用“到我上台了”、“到我比赛了”、“到我上厕所了”逃脱记者的重重包围。四个咖位离谱的评委则言辞一致,咬死了就是忽然想体验生活,想要参加一档全是素人的综艺。就是想体验这个宛如辅导小学生写作业、被逼疯的家长般上头的感觉。就是想吸着氧陷入疲惫,把一档梦想是用内幕捧六个人出道的无辜综艺,变成评委咆哮绝望特训局。但其实圈内人差不多有那个猜测,圈外人也多多少少有了点感觉。毕竟多少年也就出来了这么一个穆影帝。毕竟那位11号的经纪人……帅过头了。不是脸的问题,是气质实在太鲜明,永远不要低估粉丝魂牵梦萦到一定程度以后,几乎已经开始神叨的那个敏锐程度。有人觉得是偶像散心回来了,有人觉得是疑似有个神秘崽崽的偶像最近有点缺钱,所以被迫复出。也有人觉得可能不是偶像,但对不起了在下磕个头先代为敬,恪守代餐道德,绝不舞及正主。【这么说吧。】有个评论相当直白,【不管你们信不信,11号的经纪人在镜头扫过去的那秒钟,纯背影,粉丝群哭了个星期。】还不能提,看见就难受,还有那种丧天良的剪辑大手,自己嘴里塞满刀子还要追着别人捅,在浩荡的素材库里翻出穆影帝宣布退圈后的转身。一样的秒钟,身影重叠。一个是独自走向未知的茫茫未来,一个是笑着招手。招手有人应,冲过去的是个精神百倍的红毛小狼崽,又凶又乖泾渭分明,玩命一样努力,努力到不少人担心十岁的少年练习生这么下去会不会英年早秃。……扯远了,总归。总归,不论11号的那位经纪人究竟是不是穆影帝,影帝消失的两年又究竟去做了什么。不论多想知道偶像怎么样了,当初受的伤有没有康复,状态有没有好转,有没有受到最近这场风波的影响。到最后,粉丝讨论了几个月得出来的、最终也是唯一的结论,是不要打扰。【我家以前住在湖边,生态很好,有只丹顶鹤。】有个被顶得非常高的帖子,讲了那只鹤是怎么被盗猎者追捕、怎么伤痕累累地几度脱逃,怎么被狡猾的恶人用一只假的雏鸟欺骗,飞过去想去救,然后被天罗地网扑住。【两年后又能看到一只丹顶鹤,带两个小小鹤,腿有旧伤。】【大多时候在芦苇里,偶尔为了觅食和教小崽怎么飞,会来湖边。】怎么办,扛着五十斤鱼大哭着冲过去吗?还是轰隆隆把那片芦苇全筛一遍,揪掉不好看的草叶,往里面放一百个絮好了棉花的窝。其实谁心里都清楚,故事里的丹顶鹤在人类手里过得一点都不好,被觊觎、被利用、被恶人磋磨,能活下来回到这片湖已经是万幸了。所以哪怕再想看,也尽量离得远一点吧,放轻脚步别去打扰。能看着就很好,太近了鹤会飞走的。“帖子是谁发的,找到了吗?”评委席上,有灰色背景的商老板跟干直播平台的同行讨论,“我还是有点在意那一段。”席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坠机。()”≈ap;hellip;≈ap;hellip;两年前的确发生过一次坠机事故。一架单人驾驶的自转旋翼机坠毁在枫树林里。这是种不同于直升机的、不需要主动动力,而是靠迎风气流获取升力的飞行器,即使在失去动力的情况下也可以平稳着陆。大部分时候,这种易于掌握并且价位亲民的飞行器会被用于极限运动,寻求刺激和飞行的快感。但也恰恰是因为对起飞条件要求不高、价位亲民、操作简单、适用范围广,这种飞行器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不那么会被注意到的用途:救援。穆寒春的妻子是极限运动俱乐部的飞行教练,也曾经是一支义务救援队唯一的女飞行手,救人无数,唯独没能救出自己和爱人。在一次接受采访时,穆寒春还既不好意思又骄傲,有点腼腆地打趣提过这件事。爱人的执教水平远胜自己,小木鱼才岁,还要绑宝宝安全带,居然就已经学会摇摇晃晃地开旋翼机了。≈ap;ldo;做个假设。?()?[()]『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席野说,“如果两年前,有一个能证明那场事故和穆教练无关,证明事故是峰景系媒体违规操作导致的……决定性的证据。”如果这个证据当时在穆瑜的手里,那么几乎就等同于在穆影帝手中,拿着一把能把峰景传媒砍得满地是头的刀。他们其实是打了林氏一个措手不及——四个人的咖位对一个小糊综来说的确挺高了,可放到峰景传媒眼中还不够看。起初峰景并没特地盯着他们,恰恰是因为不够重视,这才给了木鱼直播一个抡着板砖直接上,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机会。但即使是隐退后的穆影帝,也依然代表着最顶级的流量、最顶端的媒体统治力。峰景传媒是为了吸血,才逼出这么一个十项全能、地位超群的台柱子,可他们忘了这样的做法也会有反噬。即使是一棵被强行催熟、伤痕累累的树,盘根错节遮天蔽日,倒下来也是能砸得地动山摇的。最一了百了的办法,就是放一把火,把该烧的烧干净,永绝后患。席野去找过那个帖子的发帖人,但只知道用户名是“榕”,ip不详,像个藏匿在网络里的幽灵。榕树是种很特殊的植物,独木成林,冠幅可达上千平方,气生根无孔不入。民间说榕树必须留在野外或是村头,绝不能带回家,盖房子都必须离得很远。不可入家门,榕树不容人。“找不到人,就找证据吧。”商远把烟碾灭:“做过的事就赖不掉。”做过的事就赖不掉,丑陋鬼面就算层层伪饰,也终究会有一日暴露人前。或早或晚,天道好还。有些事还是得让专业的人来干。确切的证据,是被曾经拎着刀反向追杀高利贷放贷人、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直播平台老板翻出来的。林飞捷入狱那天,恰好是《大家来看11号》综艺的最后一场录制。()故意杀人未遂,这老王八大概要在监狱里了此余生,并缅怀他烟消云散的商业帝国。()至于翻出来的证据所还原的真相,足以让原本就闹心的汽联活生生怄出口血。Θ三千大梦叙平生的作品《这个反派我养了![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Θ『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据可靠传言,汽联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和林氏切割、从此不与任何与林氏相关的俱乐部合作了。甚至有条最破破烂烂怨声载道的烂泥路,就被私下里非正式命名成了峰景传媒路:生前也是个体面公司,诸位过弯的时候记得给油,使劲碾排水渠。“宿主,穆瑾初那天原来去看了拉力赛!”系统也是才知道这件事,“宿主那天没去看吗?”平行世界的两条世界线,大部分发展路径都一致,少量支线会有差异。因为还在最终考核期间,系统的权限只能查阅反派相关世界线,并不能查看到穆瑾初的具体情况。要了解那边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也只能靠穆瑜偶尔被唤起的回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些少量支线差异的叠加,最终让这个世界的穆瑾初没能活下去,也没能如愿救十一个好孩子,而是消失在一场绝非本意的坠机事故。绝非本意。穆瑾初快活地整理档案,填捐赠卡,联系移民和办理特殊药物申请手续。演了十多年戏的影帝退圈那年也才二十九岁,一个暂时还不太方便领退休金的年纪,给自己人生规划的谢幕终局,是睡在一种不太疼的药里。最好不要太疼,然后把完整的、努力保持健康的身体捐出去,把所有在捐赠卡上打了对号的器官都捐出去,救十一个人。最好是十一个好孩子。两个世界的同一个人,在关键事项上的选择也会一致,穆瑜可以确定,这个世界的自己绝不想死于一场坠机:“有去看。”在那一天,穆瑜也同样去看了拉力赛,但两个世界存在一样根本性的不同。——所以那天穆瑜的行程,是去了拉力赛场馆提供的专用闭路睡眠舱,躺下睡了一觉,身临其境地观看了拉力赛的其中一站。系统恍然:“宿主那个世界,汽车拉力赛是在虚拟空间里举办的!”穆瑜点了下头:“现实中的拉力赛太危险了。”危险到每个操作都可能发生意外,每个意外都可能夺去性命。危险到即使完美地进行了全部操作,依然可能被狂暴的自然所突兀吞没。穆瑜所在的那个世界,在穆寒春意外身亡后不久,拉力赛就转为在虚拟空间里举办,不再去挑衅真正的自然。不要去挑衅真正的自然。每个拉力赛的车手都极为清楚这一点。穆寒春在骑着轮车送儿子上幼儿园的路上,曾经给小木鱼解释,为什么自我介绍的时候,尽量不要说自己叫“穆·泥石流·沙卡拉卡·雷阵雨·biubiu”。系统:“……”“我改过几次名字。”穆影帝对只有两岁的自己很宽容,“那时候年纪小嘛。”()系统小声问:“宿主两岁就上幼儿园了吗?”穆瑜坐在第一排的观众席,把戴着墨镜举着应援棒的雪团小朋友举高高:“我一岁半就上幼儿园了。”因为穆寒春夫妇是真的很忙——不论在哪个世界,他们都有非常忙碌和厉害的工作。直到现在,穆瑜也依然认为那是很厉害的工作。穆寒春和妻子不仅是极限运动俱乐部的教练,也都是义务救援队的成员。这是他们擅长的内容所决定的。极限运动,并非只是寻求刺激、追逐肾上腺素狂飙的快感。极限,本就意味着别人去不了的地方他们能去,别人做不了的事他们能做。
狂暴起来的自然极端危险,无论泥石流、雷阵雨,还是大雾、暴风雪、沙尘暴,甚至一次强气流干扰,都可能会要人的命。极端天气里,一辆能爬坡漂移跑赢泥石流的五菱宏光,一架在恶劣天气依然能起飞降落的“天上蹦子”,有时候就是活下去的希望。——所以,在穆瑜所在的那个世界,也会尽量规避掉这种风险,在虚拟环境中举办拉力赛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两个世界的差异在这个细微的分支上,最终导向完全不同的结果。穆瑜所观看的那场拉力赛惊险刺激,但终归是在虚拟空间,再严重的危险、最恶劣的后果,也无非是大喊一声冷汗涔涔地从睡眠舱里蹦出来。现实中的拉力赛不同,那是场险象环生的比赛,突发的飓风雷雨导致几辆车冲出赛道跌落山崖,时间就是人命,可太危险了。气流环境太不稳定、太过恶劣,只要起飞就可能坠毁,飞机驾驶员拒绝搜救,即使失踪的赛车手听说才十九岁。林飞捷太熟悉穆寒春夫妇,也太熟悉他们的儿子,他太清楚可以用一个什么样的圈套,伐倒那棵安静、沉默、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几乎寻不到任何破绽的树。……舞台的光开始变幻。不再是别墅内搭建的简易舞台,这次的舞台正式且华丽,地屏与环舞台半周的立屏与灯光配合,足以带来最高级别的视觉震撼效果。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solder舞团在他们临时顶班的新主舞的带领下,一路披荆斩棘杀出重围,闯进了wod的中国赛区决赛。这也是梦想着活到拍摄结束、各回各家的节目组,在快乐地录完成了六人成团出道的“最终章”以后,依然没能如愿,不得不继续拍“这次绝对是最终章”的原因。毕竟这档节目真正的名字已经被遗忘了,它现在的名字叫《大家来看11号》。观众们想看的,也无疑不是六个能完美做到顺利走位,不把其他人撞倒、所有动作都做对了的练习生。想看的是11号和是11号的经纪人,想看的是孤儿院杀出来的野小子横冲直撞一直往下走,想看那位坐在台下的经纪人。闻枫燃这一次是靠着实力闯出来的,有他加入的solder成员们群策群力,特地给拥有第七人的舞团起了个新名字,叫bzesolder。solder的命名过程其实相当简单,就是代表超牛逼的“s”加上每个团员的姓氏拼音首位,他们队长翻英文字典发现,居然恰好能组成一个词。词意还挺酷:慢燃、无火焰地闷烧,郁积,在心中燃烧。很符合他们团原本的风格,但在来了临时顶班的编外主舞第七人以后,队员们和闻枫燃每天都在一起练舞……团队风格和童教练的发际线一样,肉眼可见地一天放飞着一变。傲慢、华美且冷酷的血色巨龙从深渊里蹦出来,化身一千响鞭炮噼里啪啦开始炸,肆无忌惮、热烈且锋芒毕露地炸,爆点强震上下飞旋,硬生生炸懵了一圈舞团。童教练都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哭笑不得地拎着这群臭小子:“你们就打算一直这么跳啊?!《reddragon》怎么办!神秘感呢?神明堕落呢?!英雄腐朽呢!!”要么说一个队伍里就不能混进中二少年。尤其是少年人的队伍,一个中二了就容易带动全员中二,更何况后期还有一位戴墨镜冷酷点头的沉稳雪团。冷酷的墨镜雪团作为顶尖花滑选手,从自己的角度对编舞和动作编排提出意见,是真给童教练了相当多的启发。唯一的小问题是大野狼这个雪团兄弟,在逐渐跟着老师开拓视野、带领花滑少年队征战沙场以后,对“英雄”和“神明”两个词有了自己的理解。血红大野狼觉得他雪团兄弟说得非常对。solder的六人觉得blood-redwildwolf说得非常对。就这样,七人少年团加一名正在上幼儿园的编外教练达成了共识。“英雄永不腐朽!勇士不坠深渊!”穿着鲜亮红枫色队服,把手叠在一块的少年们特别用力地喊:“神明永不堕落!神就是神!!!”戴着墨镜的喻巨星被这高燃的一幕感动到热泪盈眶,不顾经纪人的阻拦,举着大红色应援棒喊哑了嗓子。童教练:“……”为了解决童教练提出的,团队风格严重背离了团名的问题,solder的成员们在上台前,拿着记号笔在彼此背后帮忙添了个单词。bze:烈焰,光辉,闪耀,迸发。猛烈燃烧时所发生的强烈的光。烈焰加闷烧,这个修车行老板懂,经常有车这么炸发动机。把修车行搬去私立学校附近,修车之余顺便发展副业,兼职做了个校车司机的老板告诉童教练:这个叫爆燃。易燃的混合物在高压高温下,以每秒百米甚至数千米的速度迸射,比一千响的大地红还炸裂。绚烂耀眼,光芒万丈。血红大野狼这次要跳的是《theseventhday》的完全版。原速不减,重新编舞后增加了大量poppg动作,这个舞种曾经被相当直白地翻译成“震撼舞”,彻底点燃时能轻易炸翻全场。后台一片忙碌,童荧被塞去给小队员做上场前的最后辅导,并最终核对伴奏曲谱、检查递交给赛事主办方舞台设计。剩下位评委,还有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必须急着做。“先别把那些事给小孩讲。”商远压低声音嘱咐其他人,他在走廊里拦住穆瑜,掌心里都是冰凉的汗,“庄先生……打扰您。”远处几个混进来的小报记者往这边看,壮着胆子探头探脑打量。走廊,台下,小报记者。……时光仿佛轮回。只是当事人已经和过去变化太多。早金盆洗手、不再当重金属乐队主唱、如今跻身商业精英的商远商歌王,一个眼刀冷然凌厉地甩过去,就足够把蹑手蹑脚的几个狗仔吓得落荒而逃系统大概猜到他是来问什么:“宿主。”曼德拉卡并不能改变事实。事实就是事实,去追查的人依然能查到证据,依然会发现那场坠机。商远低声解释了自己的来意。他的措辞十分谨慎,说到两年前的坠机,第一次连话也说不利落:“我、我想问,穆先生当时……”“被树冠接住了,抓住了一根树枝。”穆瑜说,“受了一点轻伤。”商远愣了下。他的眼睛亮了亮,又有些难以置信,几乎是结结巴巴地问:“就,就这样?”穆瑜画了个方框,除去袖口残留的雨水湿气。他找到了个新的可以花钱的地方——虽然已经发生的事实不可改变,但穿书局把他们投放错了时间点,又被系统坚定拒绝了赔偿。作为弥补,可以提供一次穿越时间的机会。很短暂,只能回去十秒钟,且不可与后续世界线发展发生冲突。穆瑜找到了在那场事故中重伤的自己。他大概已经走过很远的路,远到已经可以做到很多事。能画个方框让树冠在暴雨里疯长,能把二十七岁的、平行世界重伤将死的自己从坠毁的旋翼机里抱出来。穆瑜听见二十七岁的自己问:“找到那孩子了?”没有要救援的十九岁赛车手,这是个圈套,是林飞捷为了砍掉这棵树所布下的圈套。但穆瑜自忖,倘若自己有天只剩十秒可活,一定不想听到这个答案。所以他点头。“真好。”他听见自己问,“我还能救十一个好孩子吗?”能救,穆瑜买了很多张治疗卡,每个器官都在治疗下恢复到最佳状态,可以移植。穿书局会负责把这些器官移植给生病的好孩子。但死亡依然无法被改变。或许不只是因为固定节点无法改变,还因为二十七岁的他说,想爸爸妈妈了。怎么会不想呢。那场所有和穆寒春较量过的对手重新回归,集体参加的表演赛,系统几乎是慌乱地团团转忙着处理宿主的伤。那些伤一直都是灰白色的,枯涸安静,那是第一次淌出血来,止都止不住。……穆瑜很认真地回答:“就这样。”他说:“总要有一点好运气。”商远险些就按捺不住地蹦起来,他几乎想要把什么话说出口,又在最后一刻用力咽回去,掉头就跑。穆瑜看向自己掌心的伤口,他第一次注意到这道伤,随手画了个方框,给自己贴了张画着糖葫芦的卡通创可贴。“是因为附近有记者和镜头。”系统一直都在替宿主处理伤口,已经找到了规律:“每次被关注、每次有镜头对着我们,宿主的伤就会浮出来。”穆瑜觉得很有道理:“应当是因为我不喜欢镜头。”系统愣了愣:“宿主不喜欢吗?”“不太喜欢……我擅长处理这些。”穆瑜也是在最近才开始学习,分辨两者的区别,“我可以很好地处理关注和镜头。”但不喜欢,两岁的、坐在轮车里去上幼儿园的穆·泥石流·沙卡拉卡·雷阵雨·biubiu就不喜欢。系统:“……”穆瑜有点遗憾:“是真的不好听吗?”系统想了想两岁的宿主,咣叽心软:“好,好听。”穆瑜第一次被人肯定自己的起名水准,给系统包了个感谢红包。不喜欢这些,倒也没什么太特殊的原因。就有点像有人天生就怕虫子、有人天生就怕商场的模特。穆瑜回想自己小时候,其实是天生就对镜头、对被关注、对超过两米的高空和超过二十迈的速度,都存在一定恐惧情绪的。系统:“超、超过两米就不行了吗?”穆瑜如实承认:“我小时候上台阶都是蒙着眼睛上的。”系统小声说:“可宿主会开飞机诶。”穆瑜:“年少轻狂嘛。”许多人年少轻狂的时候,都会勇敢地挑战自己畏惧和抵触的事物,穆瑜回想了下,自己也并不例外。他在成年后拿了飞行驾照也学了赛车,那种恐惧依然存在,反复尝试的原因,或许是那时候的他想要知道什么是活着。也或许是因为飞行驾照和赛车很酷。系统看着穆瑜把一块燃烧中剩下的旋翼机残骸收好,它又忍不住小声问:“那宿主现在还会去开飞机吗?”穆瑜现在已经脱离了年少轻狂的范畴:“应该不会了。”他其实也想过,倘若是现在的自己被投入那场骗局,会选择怎么做。但习惯了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穆瑜能想到的办法,还是画个方框、直接把脱离赛道飞出去的赛车用一团云接住。系统有点失落:“可是开飞机很酷。”“我们现在是情绪稳定的成年人组合。”穆瑜安慰系统,送给系统一副小号墨镜,“很少会因为什么事,再热血上头地耍酷了。”成年人,就要学会拒绝,学会趋利避害。比如现在,穆瑜就会在开快车以后,用足够慢的速度作为弥补,调整自己的状态。就会谢绝英模文化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住在孤儿院只有一层的干净明亮大瓦房里。就会避开镜头和关注,过不受打扰也不被发现的、足够温馨充实的普通人的生活。系统非常喜欢小墨镜,埋头在笔记本上狂记:“学会拒绝!不开飞机、不开快车、不上舞台!”“对。”穆瑜说,“我们——”他刚进门,想要穿过后台抄近路回观众席,却发现后台的混乱有些不同往常。火急火燎的小狼崽被雪团拽着,带领solder剩下的五个少年成员轰隆隆扑过来:“咩啊!!!”穆瑜暂停讨论,接住两个小朋友:“发生什么了?”一群小少年七嘴八舌地解释清楚了事情经过。负责给他们伴奏的乐队没有办法完全按照原速演奏。太快了,童教练检查的时候发现的问题,四个乐器部都合不上。钢琴、电吉他、架子鼓、角铁都合不上。习惯了顶尖乐队配合伴奏、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的穆影帝一时无法理解:“……为什么还有角铁?”“废话,因为他们这支舞需要角铁打节奏——”焦头烂额的童教练嘴比脑子快,开了口才意识到自己怼得是谁,原地石化,“庄,庄先生。”“问题不大。”穆影帝温声当机立断,“把角铁给雪团。”童教练瞪圆了眼睛:“啊?!”“在家里,枫燃练舞的时候,都是雪团敲节奏。”穆瑜问:“谁会钢琴?”“我会我会!我演奏级!”喻巨星立刻举手,“曲子我会弹,童荧每天放七十遍我跟他住一个屋——商远会吉他,让他上去摇!”问题的确不大。四位评委中,有两个人都有相当不错的乐器基础,而且都在童教练的摧残下,十分熟悉乐谱。于是只剩下架子鼓。“快快快,前面已经开始打光了!”喻星火应援棒一扔,甩开经纪人,举起已经拿到角铁的戴着墨镜的小雪团,就往钢琴前面跑。早已金盆洗手的重金属乐队前主唱、如今已经彻底不死亡摇滚的商老板,刚把头发整理好回归商业精英,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了这一步。商远重重叹了口气,西装一脱,熟练地直奔乐队抢电吉他:“架子鼓怎么办!谁会架子鼓?老席你会吗?”直播平台老板只会用两把菜刀剁肉馅。时间所剩无几,场上灯光已经全灭,龙吟声回响,穿着红枫色队服的少年舞团必须杀上场。炽红色灯光撕开夜幕,钢琴的琴键被重重砸响,《第七天》极快极燃的节奏瞬间传开。少年们背后的游龙剪影被光一折,转为反光的凶戾银狼,尖牙锋利血口大张,纵身跃至山顶。【第一日,神说:要有光。】架子鼓在第二part,要接轻灵的角铁掌管节奏,童教练急得满地乱转,正焦灼时,肩膀被熟悉的力道按住。穆瑜抬头看台上,红头发的少年站在主舞的位置,锋利剪影割开光束。airpose滞空,花滑特有的发力体系让动作的张合身正气顺,关节碰撞力量流动,将重拍砸在台下观众眼睛里。穆瑜问:“第二天要有什么?”童荧怔了两秒,下意识回答:“空气……”【第二日,神说,诸水之间要有空气,将水分为上下。神称空气为天。】“那就深呼吸。”穆瑜说,“放松,鼓槌给我。”童荧彻底愣住。穆瑜已经很久没玩过架子鼓,他让鼓槌试着在手上转了几个花,在意识里敲了敲:“系统。”系统抱着刚还在记笔记的笔记本:“宿主!”“最后一句划掉。”穆瑜说,“我们请个假。”他打算请个假,暂时不做趋利避害的成年人。系统看着“不开飞机、不开快车、不上舞台”的笔记,迅速把最后一句划干净,把笔记卷成应援棒。穆瑜示意了下,音乐进入第二阶段前夕,急促如同雨点的琴键带来电吉他,然后速度加倍,double-tisg,喷薄而出、干净利落的鼓点在几秒内轰然点爆全场。少年的身影高高跃起,背后反光的银狼嘶吼着咬穿黑暗,血色光芒将暗幕扯得七零八落,然后耀眼烈焰光芒爆燃。“宿主!”系统有点紧张,在燃爆全场的呼啸音浪里喊,“我们不喜欢关注和镜头的,到处都是闪光灯!”到处都是闪光灯,台下的观众起立山呼,所有人都在高声喊。四方大灯骤亮,白昼驱散黑夜,光芒万丈。穆瑜额头有层薄汗,他胸口轻快起伏,鼓槌在手里玩了个非常漂亮的花。“是啊。”穆瑜笑着问,“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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