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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
紫气冲牛斗,宫阙半入云。
参差十万户,来承太平音。
这四句古语说得并非是大燕国的帝都盛京,而是乾江行省金平府的梧州锦城。作为前朝旧都,此地滨临东海,土地肥沃,曾经也是四衢八街、商旅云集,然而一场大地震震断了地脉,使得乾江改道,民不聊生,经过两百多年休养生息,才恢复了原先六成繁华。几十年来萧姓宗室互相倾轧,此处因笃信道法,历代藩王无为而治,反倒成为一处清平富庶之地。
如今,这首乐府诗正挂在锦城郊外的伏牛观中,用斗大的正楷写就,铁画银钩,野心勃勃。
来客坐在蒲团上,细细端详着这幅字,夸赞道:“王爷的书法比数年前更精进了,定下了不少功夫练字。”
这间丹房十分轩敞,乍一看与其他道士的住所布局相同,细瞧却是富丽堂皇。雕龙刻凤的丹炉,玉柄银丝的拂尘,小叶紫檀的书案,还有满架金灿灿的法器、龙鳞装的孤本,无一不彰显着面前这位“道长”的身份。
“秋堂主,本王宣你进来,不是为了听你奉承的,你开门见山罢,一会儿本王还要去做晚课。”齐王萧铭披着青黑道袍,懒懒地靠在榻上。
他刚过完四十大寿,天生方颐广额,长眉凤目,加之平日保养得宜,面容白净,蓄着一把三寸胡须,委实是个仙风道骨的美髯公。而他房中这远道而来的客人,正是桂堂主秋兴满,其人五十多岁,青衫落拓,风度儒雅,一张脸平平无奇,除了左太阳穴生了颗小痣外,毫无特点。
秋兴满道:“是。小人前些日子去了趟京城,用钱财打点了几位大人,都是从前和桂堂做了生意,中举后官至五品以上的。王爷或许听说,楚阁老秘密去了豫昌省,明面上是严查舞弊,实际上是在寻桂堂和您的关联,找到证据后便要在朝中除去您的手臂,而后举兵削藩。”
“那小子如何知道桂堂和本王有关?”齐王坐起身,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说起来,也是小人行事太急惹出的祸。主子去年对小人说,您在招募府兵,叫小人多弄些钱来,小人便多做了几笔生意。今年春天的殿试,就多了十几个花钱买功名的学生,虽说他们肚里有点墨水,但当庭答几位阁老出的考题,不免丢人现眼。后来楚阁老找了两个乾江省籍贯的进士入刑部观政,小人猜,他就是从这两人嘴里撬出是在桂堂找的代笔。”
齐王头痛地问:“然后呢?他把桂堂连锅端了?”
秋兴满露出迟疑之色,齐王挥手道:“直说无妨。”
“小人也没想到楚阁老的手段这么严厉,他派了个细作进来,趁小人离开永州,散播消息说要开霜降大会,把总堂的人骗到一块儿抓起来了。不过王爷勿忧,小人自有办法让这些人供不出王爷,包括那些不在堂里的代笔,也叫人灭口了。”
齐王惊讶:“这是你们主子的意思?”
“主子以前吩咐过,万不可泄露出王爷来,小人只好忍痛下手。”
“代笔一个没留?”
“都死了。”
“秋堂主,你对自己人都这么狠,本王甘拜下风。”齐王摇头,“罢了,桂堂也不是我建的,虽说你帮我做事,但毕竟不是我的人,招募府兵的最后一笔钱我已拿到手,再责怪你,就是忘恩负义了。你主子真能忍下这口气?”
秋兴满道:“忍不下,所以派人把楚阁老的岳母家给屠了,顺便给您出气。若是他岳父还在世,也逃不过去。”
“这个我已知道了,是不是还借了个伏牛卫,到楚青崖家里行刺啊?”
“是,那人死了。”
齐王摆摆手:“一个侍卫而已。秋堂主,你不做桂堂的生意了,以后准备怎么办?要不来我这儿颐养天年,我跟你主子说。”
秋兴满笑道:“王爷好意,本不该推辞,可主子身边缺人,我来这一趟给您贺完寿,就要回京城了。”
齐王点头,叹道:“不容易。你稍等。”
丹房里还有个小门,通往一间连着的耳房,辟成了卧室,偶尔有人居。
他赤足走到门边,喊了一声:“宝渝,出来见你秋伯伯。”
一个小道童从房里跑出来,白嫩嫩的脸上生着一对漆黑的大眼睛,手中抱着一柄小玉剑,期盼地问道:“爹爹,娘来不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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