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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问过那位妇人,离集市还有半日的路程。到了集市再次不用愁,什么都能买到,可遭过这么一回之后,她怕了,学会了未雨绸缪,两日下来,她每顿都会攒上一两个馒头,如今已有十来个,水袋子也偷偷顺走了一个,里面装满了水,怕妇人发现,她装进包袱,特意藏在了院子外的谷草堆上,方便逃跑时带走。妇人看着她从马背上弯身取走了包袱,气得差点翻白眼。阴险狡诈,处心积虑,狼狈为奸!妇人拿起搁在门前的扫帚,使劲朝着两人扔了过去,“狗男女!给我站住!”妇人的骂声芸娘都听见到,能想象她会气成什么样,但为了活命,挨两句骂又能如何。情势所逼,并非他们有意欺骗,这等子出卖色相之事,待出去后,她和裴安怕是一辈子都不愿再提。马匹再次绝尘而去,妇人手里的扫帚扔出去,连马屁股也没碰到。休养了两日,裴安已将村子的路线摸清,马匹出了院子,沿着村落一路疾驰,很快出了村庄。马蹄飞扬,太阳从树缝里倾泻而下,光影斑驳、明媚耀眼,同样的风景此时再瞧进眼里,心境已完全不同。透下来的每一缕光线,呼吸的每一口气息,都是死而复生的希望。—一个多时辰后,到了山下的集市。集市不大,多数都是一些附近村落的百姓,路过的生人很少。两人面生,长相又出众,一出现,便引起了不少目光,芸娘怕惹麻烦,不太想下来,“郎君,咱们有馒头和水,够了。”等离村子再远点,上了官道,放一枚火焰信号,明春堂的人肯定会找上来,即便没找来,官道沿路都会有驿站,她荷包里的银子足够两人到江陵。裴安倒是不怕,翻身下马,一把将她拦腰提了下来,不顾众人目光,牵着她的手去了集市。这几日她一口一个兄长,叫得越来越顺溜,两人行为举止,也像极了兄妹。怕被妇人察觉,她不让他碰,也不让他亲,他甚至怀疑起了,她是不是当真起了将自己卖掉的心思。如今这番将她的手牵在掌心,紧紧地捏着不放,再也不用躲着藏着,光明正大地走在集市上。他巴不得大伙儿都看到,越多的人看到越好,免得将来那妇人为了自己的情面,胡编乱造。她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任何人都不能质疑。裴安牵着芸娘去了集市上最好的酒馆,点了最贵的酒菜,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也算得上是美酒佳肴,满满一桌子,摆在面前,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内心好受一些。他想给她最好的。再也不想看着她挨饿,也不想看着她为了一碗鸡汤,同人陪着笑脸,为了一贴药,听候旁人的差使。一刻也不能。他知道她伸屈能伸,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强,她能单手拎鸡,眼睛都不眨一下,能蹲在灶台前,熟练地架起柴水,碾药煎熬,完全没有半点世家小娘子的娇气。她这般懂事,这般好,但他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反而更难受。他拿起筷子,一样一样的菜夹进她嘴里,完全不用她动手。芸娘只需张嘴。两人当初深陷芦苇丛,迟迟走不出来,饿得她两眼发晕,芸娘脑子里想着,等出来后,她什么也不管,先来一顿大餐,弥补自己所遭的罪,如今东西当真摆在了面前,还有人喂,简直是人生到了巅峰。那时候她饿慌了觉得自己能吞下一头牛,可这两日托裴安的福,她蹭了不少油水在肚子里,被裴安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地喂,很快便觉得不行了,肚子撑得厉害,美食是好,可她有心无力,惋惜地道,“我饱了,郎君吃吧。”妇人今儿打算了要同他成亲,一起来,便炖了一只羊腿,他刚被芸娘逼着吃了一大碗。他不饿。见他不动筷,芸娘明白了,礼尚往来,反过来,开始喂他。“我不”他没说完,她的筷子已经递到了嘴边,裴安乖乖地张了嘴。被喂了一阵后,他有些后悔了。适才他是恨不得将所有好吃的东西都搬到她面前,将店里名菜几乎都点了,一个豪横,结果却找了难受。别说两人,再来两个人也不见得吃得完,也不知道她还要喂多久,他有些吃不消了,芸娘似乎也看出来了,两人虽饿怕了,但也不能一顿撑死。她终于停了筷子,两人都撑了个十成饱,眼巴巴地看着一桌子美味,这要是放在几日之前,简直就是一场梦。腹部被撑得隐隐发疼,倒有了几分切实的感觉。这回是真熬过来了。
剩下来的太可惜,芸娘转身叫来了店家,“帮我包起来一下,待会儿咱们还得赶路。”“好嘞,客官。”“多少银子?”芸娘低头从腰间掏荷包,还未数出数目,对面裴安,已从筒靴内扣出了一粒碎金,搁在桌上,大方地道,“不用找。”芸娘一愣。他,还藏了金锭子?“我一届七尺男儿,哪里有用夫人荷包的道理。”他完全没觉得自个儿这番从靴子里掏金锭子的行为,雅不雅观,一摆脱困境,身上的那股子轻狂彷佛又回来了,粗布都遮不住他眼里的傲气,起身去牵她的手,“走吧,去布庄。”芸娘:芸娘将荷包挂回了腰间,荷包旁边还挂了一枚铜质的令牌。令牌的正面刻着一个‘春’字,反面是一只春柳。那日在林子里醒来后不久,她便发现怀里多了一枚铜牌,知道是裴安在昏迷前留给她的,应该是明春堂的令牌。待他一醒来,她便还给了他,他却没要,直接拴在了她腰上,“既给了你,往后就是你的。”芸娘想着,应该是联络明春堂的信物,挂上去后,便再也没有取过。裴安拉着她去了街上最好的布铺,挑了一身成衣给她,料子虽比不上她之前的,但比起她身上的这件好太多。她身上的粗布,是妇人问村里人讨来的,一身的补丁,早已看不出原来的布料,肩头的伤口还没完全好,粗布搓来搓去,刮蹭着伤口,有的地方已经黏住,脱起来,比较艰难。裴安守在帘子外,寸步不离,芸娘怕他察觉,将他支开,“郎君再去帮我挑一件吧,路上有个换洗的。”话音一落,便听他声音传了进来,“都包起来。”芸娘:走了这一路,她居然没发现他揣了这么多金子在身上,幸亏她没让那妇人替他脱靴,这要是被发现,指不定人财两空。芸娘凑过去,隔着帘子提醒他,“郎君,酒馆里的饭菜还得带上。”裴安:实际他就只有那么一粒金锭子,出门在外,什么意外都会发生,靴子里面缝了一道夹层,放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多了别说硌脚,走路也会沉重,能如此,是因他昨儿趁着夜深人静,点了一把青烟,早上时,他看到了一枚紫色焰火,明春堂副堂主之一孙良来了。算时辰,马上就到。最先进来的却不是孙良,是明春堂的一位新人,裴安认识腰牌,脚步迎上去,主动走到了他面前,那人看了他一眼后,目光却从他身上挪开,望向了刚从帘子后走出来的芸娘。明春堂的总令牌,只有一块,携令牌者,为堂主本人。除了最初的一帮子人外,这一年来扩张的新人,都没见过堂主,并不知道是谁,山内关于堂主的言论倒是有很多。钟副堂主就曾同弟子们说过,堂主长得很漂亮芸娘刚换了一身绯色的襦裙,要说漂亮,那人就没见过这般漂亮的姑娘。确定那块令牌没错,那人直接略过了裴安,走到了后面芸娘跟前,悄声道,“属下来迟,请堂主赎罪。”芸娘:裴安:芸娘一愣,没料到明春堂的人这么快就找了上来,看了一眼立在门口的裴安,及时提醒他,“夫人。”“啊?”那人一脸疑惑。“我是堂主夫人,你们堂主在那。”芸娘朝门外一扬头,孙良已经到了,对裴安拱手行了一礼,神色着急,满脸担忧,“堂主可算是让属下找到了,春明堂何老,险些要以死谢罪”人在他船上跌入江河,这要是有个好歹,自己不谢罪,回去明春堂一帮子人也不会绕过他。裴安回头,看了一眼芸娘和一脸懵的新人,同孙良交代,“送信出去,平安。”“是。”裴安往外走了一步,低声问他,“来了多少人。”“算上属下,五十人。”孙良禀报道,“属下接到堂主消息后,立马下山赶往江陵,没想到途中见到何老发出的急救信号,找上去后才知道堂主出了事,情况紧急,属下将人手都派了出去,沿江寻堂主的消息,昨晚有人看到山里的青烟,今早才传到属下这儿,属下先带了十人过来,余下的人还在渡口。”说完,孙良问他,“堂主是要调动人手?”裴安没多言,直接吩咐道,“发赤色信号,通知所有副堂主回山。”孙良一愣,怕自己会错意,“堂主的意思是”“攻打临安。”他一刻都等不了,就算只有五成的把握,他也要拼死一试,将赵涛的脑袋拧下来,多等一日,他都觉得憋得慌,“江陵不必再去,你亲自回山传令,备战。”“是!”孙良神色肃然,双目发亮,堂中多少兄弟都在等着这一日,“那堂主何时回山?”“我先去一趟江陵,半月后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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