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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踏莎行三(第1页)

夤夜司。老翁花白的须发皆沾血,被绳索吊在刑池中央,才受过几道铁刺鞭,他身上破损的衣料裹附着被铁刺勾出的血口子,整个人颤抖不停,终究扛不住,干裂的嘴唇翕动:“我……招。”“说。”周挺扔下粘连着血肉的铁刺鞭,激荡起淡红的水花。“我家主君头上的银针,的确是我做的,”老翁颤颤巍巍,嗓中浸着血,使得声音含糊许多,“我没办法,我的小孙子在他们手里呢!”“他们是谁?”周挺握着护腕,略微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腕骨。“我不知道……”老翁双目空空,喃喃般,“是他们找的我,他们答应我,事成之后,不但将我孙子还来,还会给我更多的酬谢。”周挺正欲再问,却听急促的步履声渐近,他转过脸,看见晁一松快步下阶,走到刑池旁。“小周大人,吴府我们又搜了一遍,这老仆家里我们也搜过了,却只发现这些。”晁一松抬手朝他展示手中那厚厚一叠交子。周挺走过去,刑房内灯火幽暗,但临近的那盆火却烧得正旺,借着明亮的火光,周挺接来一张,扫了一眼。“还有这个。”晁一松舒展另一只手掌,其中赫然躺着一只算珠。交子并非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大约是十六年前,有交子铺以交子为凭,使人将不便携带的铁钱存放于交子铺中,凭交子可为人换铁钱,到如今,齐人已越发习惯以交子代替铁钱在市井之间使用。而晁一松手中的那颗算珠光滑油亮,一看便是好木料,中间的孔洞镶着玉环,但也许是因为被使用的年岁太久,其上镌刻的字迹模糊。周挺捏起算珠,回头看向那老翁,“不说说这东西的来历么?”“他们之中一人身上掉的。”老翁呼吸都有些困难。周挺借着火光细细地审视算珠上的字痕,竟是“满裕”。他几乎是立时想起京中的满裕钱庄,大齐出现的节♂完整章节』()”正元帝语气平淡。“臣,却不是此意。”

张敬垂首。正元帝眼睛微眯,神色似乎沉下来一分,“不是此意,又是何意?”“若无本钱,将伤国本。”寂静的朝天殿内,张敬一人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孟云献在旁不禁眉心一跳,他抬头,果然见御座上的官家脸色变了又变,他无奈轻叹,“若无本钱,将伤国本”这句话,便是意指若拨备的铁钱不够,而交子发放无度,则将使交子在民间的流通量远超实际需要,交子的价值一贬再贬,而物愈贵,则伤民生根本。张敬口中的国本,即为民。私交子变为官交子的确能使交子流通更广,惠及生民,也能暂解军费的燃眉之急。张敬此言,并非反对周文正的这道奏疏,而是在劝谏君王,万不可使交子放量无度。孟云献不禁皱眉,他始终觉得今日的张敬有些奇怪,张敬虽是直臣,却也并非不会审时度势,可张敬今日,却像是奔着触怒官家去的。“好个为国为民的张卿。”正元帝虽然在笑,那双眼睛却冷沉沉的。直到散朝,正元帝也并未定下此事,但谁都知道,官交子取代私交子,终将成为定局。“崇之,你从前明明连自己的花销都懒得清算,家中连个算盘也没有,怎么如今财政上的事,你却如此上心?”出了朝天殿,孟云献不等贺童来扶张敬,便走上前去。贺童晚出来一步,瞧见前面两位相公走在一起,一边下阶一边说话,他谨慎地跟在后头,只注意着老师的步伐。“家中事我可以糊涂,国事却不能。”张敬扶着白玉石栏,慢吞吞地往下走。“你今日为何要触怒官家?”孟云献实在觉得他太过异常,“近些日子你查百官政绩,却又无下一步的章程,如今你又关心起财政上的事,想来也与潘三司见过面了?我却看不懂,你到底是在做什么。”“官家不爱听的谏言总要有人说,不单单是说给官家听,也是说给朝臣听,若能有几个敢在官家面前说真话也是好的,再不济,我也当我这些话是说给百姓听的,总要有人告诉百姓是非曲直。”“至于我在做些什么,”张敬膝盖疼得厉害,他一手撑在白玉石栏上站定,“我是为什么回来,便是在做什么。”直臣之直,不应只为君父而直。——满裕钱庄的东家出身代州,故而京中这家分号修建得也颇有代州的味道,四面为楼,共撑天井,彩绘斑斓。徐鹤雪提灯上楼,倪素紧随其后,纵然夤夜司将此处暂封,以至于这偌大的钱庄却还有人守,她只能尽()可能地步履轻缓。灯影照见一张方长的乌木桌,其上摆着整齐的算盘,算珠浑圆饱满,孔洞镶嵌玉环,倪素扫过那些算盘,“好像没有缺算珠的?”“若有用坏的,应该也不会再摆在台面上。”徐鹤雪一指轻轻拨弄了一下一颗算珠,算珠便转着圈儿露出来另一面镌刻着“满裕”字样以及特殊纹饰的那一面。“这颗东西,与吴府那个老仆家中的那颗有点不一样,”倪素走到他身边来看了一眼,“那颗只有字,没有纹。”在晁一松去搜查那老仆的家宅前,倪素已与徐鹤雪去过一趟,那厚厚一叠交子与那颗算珠也是他们先行发现,最后又放回原位,任由晁一松带回夤夜司。“那颗是旧珠,应该是满裕以前的式样。”徐鹤雪看着这些镶金嵌玉的算盘,“倪素,我生前还没有交子,你说,交子铺是否都很在意算盘?”“毕竟是用交子兑铁钱的营生,人们存铁钱在交子铺,交子铺的珠算便是重中之重,绝不能马虎的,但小的交子铺可比不起满裕这样的大钱庄,他们如何能用得上这样的算盘?”倪素一边学着他拨弄起算珠玩儿,一边说,“我听说,只有满裕对算盘有此种习惯,算珠上镶金嵌玉,应该是他们在代州的东家想讨个生意兴隆的彩头。”“所以,即便是用坏的算盘,他们应该也会好好存放。”徐鹤雪抬眼,看见对面的墙上挂着一把算盘,虽未镶嵌金玉,串在其中的算珠却是一颗颗刻得细致入微的核雕。“那我们找找看。”昏暗的楼上,没有人可以看见徐鹤雪的灯,只有倪素能借她亲手点的这道光视物,怕惊动守在天井底下的庭院里的那些巡夜的人,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一道柜门,“吱呀”的声音一响,她立即停顿,回头张望一下。徐鹤雪看着她,帷帽之下,他的眼睛弯出一分极为生涩的笑痕,见她作势又要拉开一点,他抬手按在雕花柜门上,阻止了她的进一步动作。倪素茫然地仰起头,两重轻纱遮掩,她有点看不清他。徐鹤雪放低声音:“这样找,只怕到天亮也难。”“那我们怎么办?”她也很小声。两人在这道柜门前,莹白的影子与漆黑的影子近乎重叠,她的手指还勾着上面的铜扣,不知不觉被压红的指节,徐鹤雪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指从沉重的铜扣底下抽出。倪素脊背僵直,她明明看不清他的脸,明明,他也没有呼吸,她看向自己红红的指节,听见自己的呼吸。有点乱。“不疼吗?”徐鹤雪也在看她的手。倪素低声回了一句。徐鹤雪没听清,便稍稍俯身,倪素看着他的耳廓,便凑近,“我说,不疼。”他没料到她会这样近。温热的气息轻拂他的耳廓,他几乎是一颤,立时站直身体,轻声道:“我们还是应该找个人。”来时在楼梯旁打瞌睡的青年已经发出鼾声,徐鹤雪身化淡雾,流散下楼,随即拎着那人的后衣领将他带到了二楼。青年吓醒,还没反应过来,倪素怕他叫喊,心内一急,随手抓起来旁边瓷缸里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徐鹤雪以剑抵住青年的脖颈,青年被这冰冷的薄刃刺得浑身发颤,他看见那戴帷帽的女子抓在手中,还在摆动四肢的乌龟,他更惊慌了,恨不得把嘴巴再闭紧一些,可千万不要将那玩意塞到他嘴里来。“……放回去吧。”徐鹤雪看她也被自己抓起来的东西吓了一跳,他历来冷静的嗓音添了一分微不可闻的笑意。倪素讪讪地将乌龟放回瓷缸。徐鹤雪回头,再看向这战战兢兢双腿瘫软的青年:“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若敢惊叫,我必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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