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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放假结束,第一堂课是c语言,机房里大家打完代码,趁着老师不在,交头接耳地讨论假期行程。“这几天好像都没在学校看到你,是不是回家了?”隔壁寝的男生问。林秋宿摇了摇头:“出去玩了几天。”男生问:“哪儿旅游啊?好玩不?”“看海。”林秋宿道。大家发散话题闲聊,问他有没有吃美食,玩没玩过潜水,看没看过日出日落。林秋宿解答完,回忆着海边日出时的景色,心里的第一反应却不是画面有多么美丽。他记起来的是自己怦怦作响的心跳。其实林秋宿把话说出口,就开始后悔了,这种烦恼听上去稚气又任性,很像是无理取闹。听到他的诉苦,谢屿倾过身看向他,发现他抿紧了嘴唇故意板起脸,漫不经心地笑起来。笑声落在林秋宿的耳朵里,他以为谢屿又要打趣自己。于是林秋宿咬牙切齿,闷闷不乐地瞥了对方一眼,恨不能立即撤回刚才的话语。但在他赖账前,谢屿揉了揉他的脑袋,说:“我也一样,想和小秋多见面。”林秋宿很少会被别人摸头,大概因为气质安静,教人不禁保持得当的距离。同学之间从来不会对他这么做,傅迟很难得才会随手揉一下,林观清则是总爱把他头发弄乱。但谢屿不一样,动作很温柔,让人想往他掌心里蹭一蹭。然后林秋宿就像炸毛完又被安抚好的黏人小猫,安安静静地凑到谢屿身旁。“不过我也没有特别想,没有非见不可哦。”林秋宿解释,“你不要觉得有负担。”他其实过惯了那种长期处在想念中的生活,兄长就是和谢屿一样事业繁重,自己可以体谅其中的不易。而且关系要想稳定长久,讲究平衡的有来有往。自己还局限在象牙塔里,能给予的实在有限,从某些角度或许还显得单调乏味。没办法像谢屿这样,每次出现都带有无法拒绝的惊喜。即便是约谢屿一起吃饭,他之前也是思前想后。自己一个大学生有很多可支配时间,对方作为公司高管,却不一定能抽出身,反而成了累赘。这种细致的考量让他有点患得患失,不敢去贪心太多。不过谢屿说:“这个不会是负担。”“因为你工作很忙嘛。”林秋宿嘀咕。谢屿见他这么替自己着想,说:“刚说完我俩一样,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那算我非见不可,可以吗?”被这么一问,林秋宿又矜持起来。“我读书特别用功,期待和我玩的朋友也不少,没比你清闲到哪里去。”他摆架子道,“你要适度惦记。”谢屿好笑道:“行,我向林观清学习,给你留够自由空间。”林秋宿对他挑的学习对象很不满意,林观清折腾几年都跑大洋彼岸去了,留给自己的空间未免太广阔无垠了一点。但他面上没有显露,高冷地应了声,再语气硬邦邦地分享:“林观清每两天都要和我汇报现状。”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是一句略微委婉的提醒,他不知道谢屿明白没有,总之谢屿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等林秋宿有心思去观赏日出,太阳早就升上了海平线,没有遮光帘的遮挡,还有一些刺眼。回了国,上了课,这时候被同学询问景色怎么样,林秋宿只能胡说八道。他中午和班里男生一起吃饭,坐在傅迟的对面,收到谢屿的定期汇报。[下午开项目季度会,要和你哥视频连线,能不能提到你跟着我一起去了大溪地?]林秋宿说:[不要讲吧?他这人喜欢疑神疑鬼的,知道了又要找我念叨一堆。]谢屿回复:[明白了苦笑]林秋宿觉得他这句话说得阴阳怪气,发了个问号过去。谢屿:[换算一下,就是我还没有在林家上桌吃饭的资格。]林秋宿:“……”“小秋吃饭还手机聊天呢?”夏庭安问。林秋宿熟练地把锅甩给林观清:“我哥问了点事。”住在他们隔壁寝室的陶俊明感慨:“你家里感情真好,我和我哥都不怎么讲话。”林秋宿说:“大家差不多。”“不啊,你看到他的消息还会笑诶。”陶俊明说,“我只会觉得很烦。”林秋宿怔了怔,心想,我在笑吗?“傅迟也爱吃饭玩手机,你俩生活爱好很同步啊。”夏庭安叹气。傅迟说:“我只是在好奇,现在英国应该是几点?”这会儿大家的高中地理知识还没全部还给老师,夏庭安立即说:“凌晨五点呗。”傅迟拖着语调,恍然大悟似的:“这样啊!”他没有再讲什么,只是望着自己的竹马,一切尽在不言中。林秋宿被他瞧得心里七上八下,将餐盘里的鸡腿夹给对方。他轻声道:“如果有人五点还醒着,应该失眠挺严重的吧。”傅迟听着他的狡辩,然后把自己的红烧排骨夹了过去。“是啊,不过英国气候差,东西还难吃,精神差也正常,家人要多小心一点。”林秋宿心虚地笑了下,说:“确实,万一开始发疯,家人就是最大的受害者。”·组里去大溪地玩的人,大多来自于策划和程序部门,美术组从原画设计到场景特效全跑去了非洲。假期上工后,大家在公司一碰头,氛围非常热闹。小七买了点特产送给苏应钟,和他聊:“你的好朋友这次也和我们一起去玩啦。”苏应钟一愣:“好朋友?”“就是林秋宿呀,不是你朋友么?”小七讲。苏应钟对林秋宿被带去旅游压根不知情,沉默半晌,干巴巴地说:“噢,他算我半个弟弟。”“怪不得啊,你放心,isnd对他可照顾了,回程的时候isnd陪我们缩在经济舱,看到小秋犯困就让他去前面坐头等舱位。”在小七的笑声中,苏应钟扶住额头,跟着笑了两声:“哈哈,这是他能干出来的事?”“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太相信。”小七说,“clear前脚一走,isnd好像品行变得很美好。”“你们在聊我什么?”谢屿去茶水间倒咖啡,路过就听到他们在念自己的名字。苏应钟面无表情地说:“isnd,我讲你完蛋了。”谢屿听完嗤笑一声,没有跟他们多聊,端着双倍浓缩的冰咖啡去开会。鸿拟的集团总部设在鹏城,沪市、京市和穗城这些分部均有游戏业务,这两年还新成立了海外工作室,其中以沪市最为核心。游戏业务的体量太庞大,一堆项目分隔多地,导致大家要想集中讨论点事情,只能搞线上视频。一整个下午,他们阐明各自的季度进展就耗掉三个小时,等到会议结束,已经是半夜三更。林观清配合国内时间,从大清早一直熬到傍晚,因为是重点在研项目,还被挨个询问数据细节。散会后他耳边嗡嗡作响,脑海里回荡着各种排期问题,有些吃不消地摁住太阳穴。“制作人也太难当了,这群神经病,给的ddl怎么可能完得成?”林观清私下里和谢屿吐槽。谢屿蹙了下眉,淡淡地说:“你是不是昨天就通宵了?嗓子都是哑的。”林观清伸了个懒腰:“对啊,为了应付他们的盘问,我前天就在加班,准备开完就睡个一天一夜。”谢屿见他如此连轴转,似乎毫无休息间隙,现在终于有空,居然要倒头就睡。谢屿问:“那你什么时候和你弟报平安?”林观清发现谢屿居然会困惑这件事,茫然地做出解答。“学校那边没什么事,我这儿也按部就班地在运转,我俩半个月才互相吱一声,证明自己还活着。”谢屿闻言一愣,大概停顿了两秒,随即低低地笑了声。尽管语调中不带有任何攻击性和嘲讽意味,林观清却被他笑得倍感毛骨悚然。林观清问:“你干嘛,稀奇古怪的?”“没什么。”谢屿说。
他再慢悠悠道:“有个这么关心你的弟弟,每两周就会确认一下你的存活状态,真是令人羡慕。”林观清感觉这人话里有话,但摸不着头脑:“……”由于谢屿具有利用价值,自己尚且有话要问他,所以一时间忍下了心里的不爽。林观清抛去话茬:“我弟下个月生日,没想好送他哪种礼物,现在的十八岁男生都喜欢玩什么啊?”谢屿非常礼貌地说:“谢谢你还能对我问出这种问题,虽然我比你的年纪小一截,但距离十八岁也有好几年了。”林观清:“。”没能空手套到答案,反而拥有了年龄焦虑,他怒而挂断电话。另外一边,傅迟问林秋宿今年的生日有什么打算。从爸爸车祸那年开始,林秋宿很少庆祝生日,就当做无比寻常的一天去度过。叔叔家里没有蜡烛也没有鲜花,一声祝福都不会有,唯有日复一日的冷落,和无声无息的嫌弃。但因为小小的林秋宿很早就学会不去抱有期待,所以也谈不上失落。傅迟没有在乎他的家庭变故,按时送来精美的礼物,不过他只会开心地道谢,再坚定地把东西还回去。因为他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父母,也不想给濒临承受极限的兄长施加压力。处境窘迫局促,可谓深陷低谷,自己无法回赠给好朋友相同的心意。起初傅迟很不能理解,后来慢慢知晓人情世故,意识到了竹马的难处,改成送一些便宜的小玩意,林秋宿才愿意收下。一直到他们两个人读高中,林观清步入工作,经济上的问题缓解许多,一切终于开始好转。这两年里,林秋宿的生日过得还算开心,会趁着晚自修下课的十五分钟,和班里同学们分享奶油蛋糕。现在到了大学,不需要再拘束于校园,借着生日的理由出去玩一场也不错。“有机会的话去喝酒吧!”林秋宿兴冲冲地说,“我在大溪地认识了好多酒,但只能看着南希喝。”傅迟挑起眉梢,困惑:“为什么?谢屿管你喝酒么?”“他倒是没这么约束过。”林秋宿说。他趴在傅迟的桌边,嘟囔:“但我万一在国外喝醉了,不是很难收拾?而且在他面前丢人,指不定要被他嘲笑多久……”傅迟说:“诶,突然发现你在他那里挺有形象包袱?”“他是林观清的上司嘛,现在虽然林观清被调走了,但两个人还是同事!”林秋宿辩解,“我不能给林观清丢人吧?”尽管在傅迟看来,林秋宿和谢屿待在一起时,可不像正儿八经、恭恭敬敬的长辈和晚辈。但这个理由勉强说得通,他将心比心,自己要是和家人的同事一起出游,也会不自觉束手束脚。“那你生日不请谢屿来么?”傅迟打听。林秋宿又想让谢屿一起玩,又想维持乖学生人设,避开谢屿做这些自认为叛逆的行为,随即为难地倒吸气。不过这个是下个月的事,有的是时间好好纠结。就在他被神秘的酒精吊起兴趣的时候,梁枫仿佛掐着点算好了似的,问他要不要喝酒。开学以来,梁枫心思活络,已经和国际院的同学们横扫附近的夜店,新加的十个好友里有八个是卖酒营销。周末他组了个散台的局,但不够热闹,梁枫就想着拉上林秋宿一起。他们俩从暑假认识到现在,彼此之间还算熟悉,来往也很融洽,林秋宿就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约定的当天,林秋宿刚收到梁枫发来的桌位号码,又看到谢屿发来消息汇报现状。这会儿谢屿在公司加班,林秋宿想了想,觉得对方如此认真,自己在气势上也不能落后。他的指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声称在图书馆沉浸学习,正攻克着线性代数的难点。随后他将手机揣进浅色风衣的口袋,拿起桌上借来的几本旧书,真的去了趟图书馆。在智能机器前刷卡归还了这些专业书籍后,林秋宿走出大门抬眼一看,十月份的傍晚天色已经彻底漆黑。他根据梁枫提供的酒吧坐标,循着导航往校外挪动,眼见着周围越来越繁华,这一圈竟然全是各种各样的娱乐场所。酒吧的招牌不算难认,有一块粉红色的电子屏幕,在黑夜中很是显眼。林秋宿进去以后,用余光观察着其他人的举动,有样学样地过了安检。再在酒保的带领下走进去,随即被嘈杂的电子音淹没。有一瞬间,林秋宿甚至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纸醉金迷的一幕幕,正经地思索过自己要不要转身回学校。然而他刚想后退,就被梁枫喊了声名字,然后被凑近的对方勾住了脖颈。林秋宿不太适应别人对他做这么亲昵的举动,不着痕迹地重新拉开了正常距离,再笑着听梁枫叽叽喳喳。“你来这家夜店,就一定要喝他们吧台特调的鸡尾酒,一级赞!”梁枫说。他再悄声和林秋宿说:“酒很辣,调酒师也很辣。”因为林秋宿还没适应这么吵的环境,所以没听到梁枫后面补充的这句话。不过当他坐到吧台边上,看着调酒师们的衣着打扮,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礼节性地让目光落在后面一整墙的洋酒上。有个妆容艳丽的调酒师发现了他,热情地过来搭话:“小美人,第一次来消费?”“喜欢甜的还是追求辛辣一点的口感?我请你一杯啊。”她说,“弟弟以后常来坐坐,我们这儿还多出一条风景线。”林秋宿低头翻看酒水菜单,迷离的灯光下,漂亮的眉眼却被衬得异常纯真无瑕。他笑得很温柔,也有些腼腆,说:“谢谢,我看一下。”梁枫与这位调酒师认识,道:“这是我同学,嗐,就知道一带他来,你们肯定注意力全在他身上。”“你有这么好看的同学,怎么不早点带来让人长长见识啊?”调酒师调侃,“颜值这么能打,不靠脸吃饭真可惜,他也是你们院的么?”梁枫说:“他是学计算机的,人工智能方向,呃,具体我也不懂。”林秋宿说:“我想喝这杯,今夜好眠?”菜单上的示意图是漂亮的蓝色与青色,好似暴雨冲洗之后,海岸的清透潮汐,看起来非常漂亮……让他想到了那次日出。调酒师瞧着酒的度数,一笑:“行,你要是醉在这里,姐姐会保护你不被坏人带走。”·晚上九点,谢屿关掉工位上的电源,正准备回家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又被赵居竹叫住。“喝酒不?和几个老朋友一起。”赵居竹问。谢屿看着快被翻烂的外卖平台,兴致缺缺地回绝。“不了吧,我刚要下班,还没吃晚饭。”赵居竹说:“酒吧里也可以点啊,现在它们卷得厉害,里面搞得和美食城一样,那家店的面条可好吃了。”见谢屿无动于衷,他又说:“你回家也是点外卖,送来就已经凉了一半,不会下厨的男人真是好惨啊……”原先谢屿对点外卖这件事,两年多以来接受度良好。但前阵子天天可以回家吃上热乎饭,最近一切恢复原样,突然变得难以忍耐起来。最后他还是答应赵居竹赴了酒局,一路上听对方在电话里瞎吹。赵居竹说那家夜店在沪市算得上精品,从服务到环境都很硬,自己刚来没两个月就听得耳朵起茧了,要不是谢屿不爱买醉,不然肯定清楚它的名号。尤其是地理位置一绝,坐落在大学城旁边,有很多学生也爱去,一个个非常生动有活力。当人投身那种氛围之中,被社会打磨过的沧桑心灵都会年轻几岁。“多年轻几岁我就未成年了。”谢屿嗤笑。赵居竹:“……”谢屿在特意为他留出的车位上停好车,酒吧经理已经在门口专门等待。顺利接到人,经理带他走通道,再客气地和他讲话,说赵先生和朋友们到了很久,已经在念叨着要他过去。谢屿淡淡地点了点头,路过吧台时,忽地止住步子。借着舞池上方四处乱晃的光线,他偏过脸庞,微微眯起了狭长的眼睛。然后他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打字再发送:[图书馆好玩吗?]对面几乎秒回:[学习哪里能好玩?不过探寻真理的路肯定都很孤独,这点苦头还能接受。]谢屿翘起嘴角,恶劣地附和着:[你手上那杯酒至少37度,口感确实应该挺苦的,害你眉头都皱起来了。]视线范围内,林秋宿差点没拿稳手机。继而他懵懵懂懂,匆忙又迟钝地抬起头,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拥挤又闹腾的人群中,想要找出目标分明很不容易,何况酒精作用之下头晕目眩。然而他偏偏直接与谢屿对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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