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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大虎嘴角咧开美的不得了,招呼汉子们把院子里的桌椅摆好,桃花见此扭头对吴招娣和三叔公的孙媳妇道:“趁着菜都是刚出锅的,且还热着,咱拾掇拾掇,把炒出来的菜都拿盘子盆子盛起来,一桌一份。”
“行!”吴招娣点头,和三叔公的孙媳妇开始忙活分装菜。
灶房里倒是不缺装菜盛汤的盆盘,都是他们从家里带来的,使习惯的物什,吴招娣蹲在地上舀鸡汤,两只鸡熬的鸡汤,老大一锅了。四桌,便是四盆,便算成半只鸡一盆,那也不少了!
她负责舀,三叔公的儿媳便负责端去院子里,汉子也不都是等着吃饭的,个个眼里都有活儿,把碗筷摆好后,婆娘在灶房忙活的,汉子便各自拎着自家的娃去洗小脏手。
娃子们一道玩耍了半日,那感情直线上升,他们闹着要自己坐一桌,被他们老子一双大掌拍在屁股蛋上才老实下来,筷子都握不明白的年纪,还自己坐一桌,能得他们,欠收拾!
鹅蛋还小,被爹打的哇哇大哭,他爹则被他老子骂得灰头土脸,饭前又是好一番热闹。
鸡汤端出去了,接着便是香煎排骨四碗,每桌一份;白菜丝炝炒里脊肉四碗,每桌一份;爆炒辣子兔肉四碗,每桌一份;酸菜肉片汤四盆,每桌一份;蒜泥白肉四碗,每桌一份;凉拌青菜四碗,每桌一份。当然,还有众人望眼欲穿的红烧肉,还在锅里焖着呢。
桌上目前七个菜,别看只是七个,那分量别提了,说是盆,那就是满满当当一盆。说是盘子,可不像镇上富贵人家做席,里头就一丁点东西,桌上便是一盘白菜丝炝炒里脊,那分量都够一家五六口人敞开肚皮吃,更别提还有兔肉,满满一大盆的排骨,油滋滋直冒香气的鸡汤……别说了别说了,再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大虎媳妇贤惠,手头半点没露缝,都是实实在在的分量,油水也足。一群常年肚子里缺油水的泥腿子,看着漂浮着一层黄油的鸡汤,眼睛都直了,口水一个劲儿分泌,妈呀,这鸡汤看着多鲜呐!
能吃了不?
当然能吃了,卫老头作为一家之主,院子里这些亲朋暂且不提,他头一个招呼的便是亲家:“亲家,来上座。”
赵素芬被大舅母推着去了主桌,也就是靠近堂屋的第一桌,这桌是留给主人家的。当然,今日来卫家吃杀猪酒的都是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亲朋好友,唯独赵素芬和满仓狗子,那是真贵客,必须坐主桌的。
赵素芬也不扭捏,卫家有心,她自然也坐得这个位置。
卫老头又亲自把满仓和狗子都拉了过来,就挨着他们娘坐。满仓有些拘束,卫老头拉他,他就过来,不拉他,他就站在原地干巴巴望着,也不晓得自己该坐哪儿。狗子正好相反,卫老头伸手拉他的时候,他正拽着他哥的袖子往娘身边挤呢。
铁牛和鸭蛋鹅蛋哇哇大叫着要和狗子叔坐一起,但是他们狗子叔望着桌上的香煎排骨,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乖的不得了,就等着一声令下,他好伸手拿排骨啃了。
狗子狗子,哪个狗子不爱啃骨头啊!
招呼完亲家,卫老头把三叔公和三叔婆也往主桌领,三叔公却摆着手,一屁股坐在了主桌旁边那桌,推着他的手笑道:“我就坐这儿,我老婆子,儿子儿媳,孙子孙媳,哈哈哈,好在还没生曾孙,不然我这一大家子就要霸占两桌了。”他见陈二牛胳膊下夹着铁牛,招呼他们爷俩,“在旁边傻站着干啥,过来,坐这桌。”
陈二牛带着儿子便要过来,却被卫老头伸手拦住,干脆叫他把另外两张桌子挪过来,这院子里除了他亲家是贵客,其他人谁不知道谁啊,干脆凑桌吃饭得了,还分什么主桌不客桌:“干脆也别分开坐着,把桌子凑凑,一个大桌子吃饭还热闹些。”
“就是,都是一家人还分啥桌啊。赶紧的,都把桌子拼起来,一个桌子吃多热闹。”陈二舅抄着手站在一旁,见儿子傻愣着不晓得动手,抬腿朝着他屁股便是一脚,个没眼色的,这辈人里就属你年龄最小,还不赶紧动手,指望你老子帮你抬桌子不成。
陈三石被他老子踹了一屁股墩,都顾不上拍裤子上的灰,伸手就和陈二牛一道抬桌子。赵素芬见此想带着儿子站起来,被大舅母压着肩膀动弹不得,大舅母笑道:“起啥起,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今儿这上座你也是坐定了。不用挪,叫他们把桌子搬过来就成。”
见狗子不挪眼盯着盆里的排骨瞧,她乐得很,招呼他和满仓:“你俩小娃子别管他们大人的,饿了就拿筷子夹着吃,来姐姐姐夫家可不兴见外,当自家就成,乖啊,饿了就吃罢!”
狗子抬头对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依旧是双手交叠搭在桌上,没伸手。他哪儿敢伸手啊,娘就在旁边瞧着呢,他若是敢伸手,他的手心怕是要被柳条抽肿,他哥都救不了他!
满仓也没伸手,他比狗子还乖巧,大舅母看在眼里是喜欢得不行,亲家咋这么会教孩子,他们姐弟三个,就没有一个不遭人稀罕的,都是个顶个的乖巧!
四张方桌拼凑到一起,便成了一张大方桌。
不用分桌了,铁牛和鸭蛋鹅蛋兄弟俩闹腾着要和狗子叔坐,大人们没得法子,闹不过他们,卫老头亲自把被他爹揍了屁股蛋的鹅蛋抱到狗子身边,鹅蛋挨着抽陀螺很厉害的狗子叔,笑出了鼻涕泡。
桌子摆好,端着鸡汤的陈大石等人立马按照四个方面,各放了一盆。不过转瞬间,桌上便放满了一盆盆一盘盘的菜。
等桌子被摆放的满满当当,小娃子一个个口水直流,但即便如此,连最小最不懂事的鸭蛋都只是把手指伸到嘴里嚼吧嚼吧,一边流口水一边咬手指头望梅止渴,没有伸手去碗里抓肉吃。包括铁牛,已经坐在凳子上扭成了茅坑里的蛆,啊不是,扭得像个蚕宝宝,但桌上有一个算一个,娃子们都被家里大人教得很好。
卫老头招呼大家伙坐下,知晓要喝酒的汉子们推推让让,没有一个去挨着自个婆娘娃子坐,特别默契地挤在一起。卫大虎抱着酒坛出来,好家伙,一群汉子眼睛都在冒绿光,和看着肉流口水的娃子没啥两样。
赵素芬看着这一幕,竟有些恍惚。
虽然都是今日才认识的亲戚,还是女婿这边的,她却半点不觉得生疏客套,每一个对上她目光的人都冲她笑的很亲热。汉子家便不说了,年轻人是面对长辈的腼腆,像陈大舅陈二舅这样的,那是看亲戚的眼神,很是亲呼,三叔公这样的长辈,也半点没有架子,她头一次来女儿婆家,真切的体会到了啥叫“贵客登门”。
她赵素芬,从第一个男人去世后,一连辗转了两家,可无论是周家还是钱家,看轻她的有,轻贱她的有,漠视她的有,诋毁她的有……她第二个男人爹娘都死了,也没啥亲戚可走,但钱家不是,钱家亲戚多着呢,逢年过节无论是亲戚来钱家,还是钱家走亲戚,钱厨子都只会带上两个儿子,不会带她这个后头娶进门的婆娘。
她也不晓得自己这个正经嫁给他的婆娘是哪里丢他的脸了,狗子都五岁了,赵素芬在钱家这么些年,从来没被钱家亲戚尊敬过,却不曾想在今日,在她女婿家,人人都把她奉为上宾。
赵素芬不是心瞎眼盲的傻子,自然分得清真心尊重还是假意客套,卫家的亲朋们,都是真心欢迎她,欢迎她的两个儿子。
赵素芬抬头看向正在开酒坛,和一众汉子打趣笑闹的女婿,在这一刻,她把卫大虎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和满仓狗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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