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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第1页)

转瞬来到次日,出乎叶危止意料的是,陛下并未召见盛拾月,或者说她不是不想召见盛拾月,而是因为病弱无力,无法召见。于是,只能派出陆鹤传召,封盛拾月为太女,代行皇权,进行监国。此事一出,众人皆哗然,暗自将此事与盛黎书登基作对比,便觉得两者极为相像。皆是前期隐而不发,等其余皇嗣互相争斗、残杀后,再夺得储君之位,一样是有叶、宁两姓相助。坊间不免冒出许多传闻,说陛下实际早就属意盛拾月,只是见她顽劣,便故意将宁相安排在她身边,督促她弃恶从善,继而再以她上位的方式,扶持九殿下为太女,否则这一切,怎会如此相像?盛拾月对此也有所耳闻,只当一则笑料,不曾放在心上,毕竟她自个都忙得像个陀螺似的。因陛下病弱,她的册封之礼被拖延往后,但所要承担的职责却一个不落。即便盛拾月十分聪慧,也极难适应一整个国家的重担,全压在自己身上,幸好有宁清歌、叶危止从旁协助,再加之她一月未回府,夜夜宿在宫中的勤奋,这才逐渐得心应手。除去公事外,盛拾月也有几件私事烦心。一事是关于孟清心,孟家因六皇女造反一事死伤惨重,排在孟清心前头的三个姐姐,两死一伤,就连孟大人自个也落了极严重的病根。曾经嗜赚钱如命的少女,一夜长大,砍断了曾经形影不离的金算盘,改去了往日懒惰,如今天天跟在母亲身后习武带兵,或许过几年就能承袭执金吾,掌管御林军。此事盛拾月无法劝告,只能让孟清心不要逼自己太紧,可那人怎会听?将过错全部揽在自己身上,盛拾月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却又无可奈何。另外一事则是关于萧景,她与方画影的婚事拖延许久,本打算等萧景科举高中之后,她们再成亲。可如今明眼人都能瞧出陛下命不久矣,大梁有律法,自陛下驾崩之日起,半年丧期内,全国上下皆不允娶嫁作乐,在新帝登基作为证据,顺藤摸瓜下,参与其中的人全被捕获,按律严惩。这本是好事一桩,可耐不住坊间的风言风语,毕竟在百姓眼中,自宁清歌成为巡抚使之后,先是诛杀屈家九族,又在扬州屠城,如今再带着锦衣卫四处抓人(),如此雷厉风行的狠厉作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难免让人生畏。以至于现在,锦衣卫的凶名传遍内外,已到了随口一提就能让小儿l止哭的地步,更别说掌管锦衣卫的宁清歌。盛拾月有心为宁清歌辩解,可这畏惧之风却越演越烈。前几日,叶危止还从边远地区寻到一副宁清歌的画像,那画像可笑得很,不仅把宁清歌画得面目狰狞,还比寻常人多了一双手臂、一只眼,身后还有烈火燃起,说是那些人听闻宁清歌的事例,专门请画师描绘的画像。乐得叶危止笑了好一会,直到盛拾月气恼下,将画全部撕碎,她才收敛笑意,板起脸,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不管她两态度如何,作为当事人的宁清歌却十分平静,不曾因此掀起任何情绪,甚至对坊间的谣言都无动于衷,一副听之任之的随意模样,还劝盛拾月不必再在意。盛拾月劝说无果,只能偷偷派人去澄清,可不仅没有半点效果,那谣言越发厉害,气得她好几夜没睡好。又过半年,偌大的大梁没有随着统治者的年老而发生混乱,反倒在新储君的治理下,越发井然有条,大有欣欣向荣之势。之前的怀疑都烟消云散,夸赞之声从扬州散开,直至全国,曾经的纨绔名声被彻底掩盖,甚至无人再提起,好像从未有过。“太女殿下,您这边请,”毕恭毕敬的声音传来。盛拾月从回忆中清醒,偏头看向旁边低头弯腰的侍人,微微颔首,表示明白。只是一个点头,都让侍人露出雀跃神色,态度越发谄媚,几乎是讨好一般往前迎路。可不管她有多努力,这段路也不多短短一截,三两下就抵达宫殿门口,只能留下遗憾的叹息,恨这条路不能再长些,好让自己在太女殿下面前多表现一下。见盛拾月走来,两旁护卫纷纷曲膝行礼,等候在旁的陆鹤几步上前,低头轻声道:“殿下,陛下已经等你很久了。”面对这人,盛拾月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只道:“今儿l政事繁忙,耽搁些时候。”她又低声询问:“母皇这几日可好些了?”陆鹤摇了摇头,又叹息:“太医日日赶来把脉,就连温养的药方都换了七八副,依旧没什么变化。”盛拾月没有再说,跟着她往更里头走。许是体内残留的寒食散的原因,盛黎书越发难以入睡,哪怕是些许风吹草动之色,都能惹得她惊醒大怒。于是侍人、护卫都只敢守在大门外,只有寥寥几个、极得陛下信任的侍人能踏入其中。宫殿空旷,来往行人稀少,那么大个宫殿,竟出现几分萧瑟之感,看起来十分冷清。盛拾月目不斜视,径直往前。说来可笑,这还是她被册封为太女后,第一次被母皇召见。盛拾月没有太多欣喜,故意磨蹭了许久才赶来,很是抵触。幸好陆鹤识趣,并没有问多(),只一路引着盛拾月往里。木轴转动,紧闭的房间涌出一股难言的味道,像是沉闷腐朽的木头与苦涩药味交杂在一块,还掺杂着一丝人过分苍老的垂暮味道。这让盛拾月想到死亡两个字,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盛拾月每次看见死亡两字,鼻尖都会涌出这样的味道,拉扯着她无数次回到如今场景。盛拾月独自踏入其中,雕花的木床一如往昔昂贵华丽,将枯瘦如骨的老人包裹在里头。盛拾月高声行礼,不再像之前那样需要跪趴在地,脊背曲折片刻又挺得笔直。里头的声响迟缓,不再是故意责罚,而是因病弱而沉滞,好半天才挤出一道沙哑声音,说:“你来了。”这让盛拾月生出一种很莫名的念头,觉得盛黎书是为了见她,所以才一整日昏睡,将剩下的精力积攒在此刻。可转念一想,盛拾月又觉得可笑,盛黎书怎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于是她只是缓声道:“小九听闻母皇召见,急忙赶来,不知母皇有何时吩咐?”话说到此处,又显得冷硬了些,盛拾月慢吞吞地在后面补充了句:“今日政务繁多,小九怕处理不完。”

里头的人似沉默了下,而后才道:“你将床帘打开,让朕透透气。”盛拾月微微皱眉,却大步上前。她今儿l穿了身杏黄太女长袍,衣袍上用金线绣出五爪游龙,发丝以玉冠全束起,露出精致轮廓,之前的稚嫩已全部淡去,连妩媚都削弱,换做长期处于上位者的矜贵与威严。她将垂落的纱帘束起,眼尾余光无意落下,窥见一张极其苍老的面容。盛拾月差点没能认出对方,之前的盛黎书虽然年老,可因保养得当的缘故,面容与四十几的人无异,可如今就好像鼓起的气球一下子瘪下去,瞬间枯瘦得不成样子。“母、母皇,”不知怎的,盛拾月突然开口喊道。她在看盛黎书,盛黎书也在打量着她。她已记不清自己上一次清醒是什么时候了,自上次从摘星楼中被抬出后,她就一直昏昏沉沉的,有时浑身冒起热汗,有时又突然发冷,有时甚至连骨头缝都叫嚣着疼痛,让她蜷缩着身子,太医说她眼下的身子,已经完全挨不住寒食散的药力,服之必死。盛黎书还不想死,即便她已经比大梁的大部分皇帝都长寿了,可她还是不想死,所以她硬挨着,不肯再服用寒食散,各地送来的珍贵药材都被熬煮,一碗接着一碗都送入她的口中,吊着她如残烛一般摇摇欲坠的命。在此之前,盛黎书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她是皇帝,是九五之尊,只要她想活,谁又敢劝她放弃?可现在看见盛拾月,却有些索然。已皱得失去大致轮廓的丹凤眼缓慢眨动,盛黎书扯了扯唇,说:“陆鹤应要送药过来了。”盛拾月不知这么答,情绪复杂之下,只回了句:“好。”哪怕是毫无关系,寻常人见到病弱之人也会出言关切几句,可落到盛黎书和盛拾月这儿l,便再剩下沉默。“坐,”盛黎书又说。盛拾月寻了个木凳,坐在床边,双手搭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地坐着。气氛一时沉默,穿过纸窗的光被削弱,只余下一束淡淡的白芒,映出飘忽扬起的灰。盛黎书闭眼歇息了一会,又强打着精神道:“政务繁琐,你处理得可还顺手?”这个迟到许久的关切让盛拾月有些疑惑,但仍规规矩矩回答:“虽繁琐,但是事关百姓与大梁根基,小九自当竭尽全力,若有棘手之处,必当询问诸位大臣,细细探讨后再行决定。”如此规矩客套的话语,竟也会从盛拾月嘴里说出。盛黎书艰难抬眼瞥了她一眼,突然呵了声,冒出一句:“恐怕多靠你小姨和宁清歌吧。”盛拾月面色不变,只道:“小姨与望舒见识广而博学,小九自然要多向她们请教。”话到此处,盛黎书表情一冷,可当她转头看向盛拾月面容时,又骤然平静下来,有些怀念地开口:“朕初为储君时,也是同样的无措,幸好有你阿娘,夜夜陪着我挑灯苦熬,才叫那些个逆臣都闭嘴。”盛拾月只听着,不曾搭话。盛黎书也没有停下,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她这些日子醒来,总是回想以前的事,就连梦中,也是翻来覆去的回忆,可这些事情没办法和别人说,她也不肯屈尊纡贵讲给别人听。唯有眼前人,她与皇贵妃唯一的血脉,有资格听她讲一讲当年的事。她看着盛拾月那张与皇贵妃相似的面容,轻轻叹了口气,说:“你阿娘离世前,再三恳求我,一定要让你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可是如今,我却将你带到这个位置,不知日后,我见到你阿娘,该如何解释。”盛拾月微微皱了下眉,又很快松开,心里烦躁极了,不大喜欢听盛黎书说这些,又不得不坐在这里。可另一人却浑然不知,或者说她察觉到也不会在意,她现在只需要个能听她述说的人,不管那个人听不听。“你阿娘最是疼你,绝对见不得你那么辛苦,可是这是你必须要抗下的。”“你是我和你阿娘唯一的血脉,这皇位必须是属于你的。”盛拾月手指抬了抬,依旧不说话。盛黎书自顾自道:“母皇只能替你将所有荆棘都砍去,交给你一个完全受你掌控,没有任何威胁的皇位。”此话刚落,盛拾月顿时诧异,一脸不解地看着盛黎书,好像在问她,她到底在说什么?可那人却没有半点停顿,只道:“朕知道,当一个被人随意拿捏的皇帝有多难,朕当年费尽心思才将皇权握在手中。”“可你不用、母皇已为你铺好了一切,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你就可以安安稳稳的、不用花任何心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盛拾月终于忍不住,消声喝道:“你在乱说些什么?”她实际不该那么浮躁,这半年的打磨,也让她学会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可当盛黎书一次又一次地提起阿娘后,她还是忍不住生出恼意。这一切她早已知晓清楚,她盛黎书凭什么还在这边装模作样,想当什么好人?!盛拾月的手紧握成拳,手背在极力忍耐下,青筋鼓起。若是以往的盛黎书早就怒不可遏,想着如何惩罚她,可现在的她却无动于衷,只道:“你以为你现在的一切是你自己争取来的?”“小九,我以为你长大了,但没想到你还是那么天真。”不等盛拾月询问,突然响起一声木轴转动的咿呀声,两人随之看去,原来是陆鹤端来汤药。他像是看不出里头的气氛紧张而焦灼一般,端着木盘的手平稳,步伐不紧不慢,直至两人面前,屈膝道:“陛下,该服药了。”盛拾月反应过来,强压住怒气,将无意识前倾的身子收了回去,垂眼看向地面。可盛黎书却不依不饶,直接看着盛拾月道:“扶我起来。”“喂朕喝药。”房间内一时无言,陆鹤双膝跪在地上,双手还高举着木盘,盘中的白瓷小碗盛着褐色汤药,倒映着房间顶上的繁琐花纹。盛黎书紧紧盯着她,浑浊的眼眸看不出神色,却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盛拾月沉默不语,衣袍下的拳头紧紧握住。!守月奴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希望你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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