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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芜把脸埋进靠枕里,蔫蔫道:“我大姨妈来了。”
段红昭没听懂,左右四顾,茫然道:“姨妈?你大姨妈?在哪里,我怎么没见着?”
她说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变得极为难看,带着点小心四下瞟,弱弱地问:“你那位大姨妈……尚在人世吧?”
妙芜“噗嗤”一声笑出来,知道她会错意了。
她抓住段红昭的手,笑得不行,“小段姐姐,我是葵水痛。老毛病了。”
“哦——”段红昭松了口气,有点同情她:“看你疼得脸都白了,真可怜。我听说这毛病不是很好调理呢。”
“大姨妈是你们姑苏的说法吗?我以前都没有听人这么说过。”
妙芜笑得趴在靠枕上起不来,睁眼说瞎话蒙她:“是呀,是呀。是我们姑苏特有的说法。”
段红昭是个老实耿直的姑娘,天真地相信了。心想这说法蛮新鲜,等回了金陵要和家中姐妹分享一下。
不对不对,暂时不能回金陵。
妙芜笑够了,从靠枕上爬起来,问道:“小段姐姐,我记得休沐之日早已结束,你怎么不在家塾,却在这里?”
说到这个,段红昭便苦了脸:“唉,别提了,一言难尽,说来话长。”
说着,就把她娘小段家主如何飞信传书,一连七日
给她送了七封信,连连催促她回金陵“挑选”夫君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妙芜静静地听完,总算弄明白了。段红昭被她家那位恨嫁的娘逼着回金陵相亲,为了逃避相亲,加之为了躲开她娘派来催她回金陵的人,她只好忍痛逃学了。
妙芜听到这里,也有些同情她:“你好惨啊。不过——我们家规矩很严的,你连假也没告就一走了之,等回去了,只怕戒律长老要重重罚你。”
段红昭小心问:“像我这样不告而逃的,要怎么罚?”
妙芜回忆了下,如实以告:“抄三千遍《谢氏家塾规诫》,罚作杂役三月。”
段红昭“嗷”了一声:“三千遍!我不如现在就回金陵。”
对于抄家规这点,妙芜可是深有体会。毕竟她才抄了十遍,就已经觉得人生灰暗,不过如此了。
至于为什么被罚了二十遍,而她却只抄十遍就能交差,自然是因为谢荀帮她抄了一半。
当然,谢荀并未告诉她这点,还是后来她将抄好的家规寄回姑苏,监督她抄写家规的师兄才来信和她说,二十遍家规已经够数了。
也不知道谢荀到底是何时抄好,又是何时以她的名义送回去的。
在来富春山的船上时,妙芜曾经用“千里眼”窥探过,当时就发现谢荀模仿她的笔迹在代她抄家规,还真别说,谢荀模仿得十分到位,就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来。
她一手毛笔字也就勉强能看,谢荀的字端正隽秀,平稳庄重,颇有颜公之风,真是难为他,竟要模仿一手那么上不得台面的字。
直到月上中天,他们终于赶到浒墅关的那处宅院。
太极观的小道童上前敲门,不多时,一个衣着简朴的老仆打开门来,小道童便依照吩咐报上姓名。
“我家主人乃是姑苏王家六郎,来此寻访好友,敢问谢公子可在府上?”
那老仆听完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且等下。”
就又把门关上了。
过了会,那门又打开来。
时隔三日,妙芜终于再次见到谢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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