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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嘉迪从化妆镜前探出了身子,上下打量着他,悠悠说道:“黎景,你年纪也不小了,还不好好把握机会,非得留在这里唱什么歌?”黎景眉头一皱,问道:“你什么意思?”嘉迪一边翻了个白眼,一边转过身来。他看着黎景说道:“既然你都傍上大款了,那就麻烦你快点走,别在这里碍事了。”黎景年纪比嘉迪大上不少,本不欲与他计较,可听到嘉迪说话意有所指,再也忍不住了。他“嘭”地站起身来,怒道:“嘉迪你发什么神经?”嘉迪也站起身来,吼道:“你装什么装?”“嘉迪!”冯炳鑫刚一推门进来,就看到黎景与嘉迪两人剑拔弩张。不必想也知道,一定是嘉迪又到处惹是生非了。冯炳鑫一边训斥着嘉迪,一边安慰黎景道:“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啊。别生气,一会儿就该上台了。”“你就知道护着他!”嘉迪架起了哭腔,下一秒,珠子大的泪水就夺眶而出,顺着抹得煞白的脸滚落下来,留下一道深深的泪痕。嘉迪用力抹了一把脸,拉开大门就朝酒吧外跑去。冯炳鑫气急,一边追上去一边喊道:“小祖宗,你闹什么闹?”黎景垂眸坐在沙发上,听着嘉迪的哭闹声与冯炳鑫的训斥声渐行渐远。此时,酒吧后台的大门虚掩着,潮湿的风从屋外丝丝缕缕地渗进屋里。黎景听到地最后一句话是:嘉迪,你别再闹了,黎景是你能惹的人么?黎景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时间到了,他推开门,迎着变幻莫测的光束灯朝舞台走去。他目光定定地看向前方,只见姜佚明西装革履地端坐在正对着舞台的地方,此时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十天过去了,黎景没有因为姜佚明固执的陪伴而感到丝毫的开心雀跃,只觉得无比负累。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这家酒吧他恐怕就待不下去了。表演结束后,黎景在后台的沙发上坐了好久,任凭姜佚明在自己身侧叫了几次他的名字,他都置若罔闻。直到酒吧快要关门时,黎景才终于起身离开。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湿冷的风渗入骨缝。黎景撑着伞,迎着风雨,犹如一个失了魂的野鬼,缓缓朝前古镇外走去。“小景,你怎么了?”姜佚明第三次问起,可得到的却只有沉默。姜佚明叹了口气,他不再追问,而是选择默默跟在黎景的身后。二十分钟后,黎景坐上了网约车。一上了车,黎景就疲惫地将头靠在了车窗上。汽车发动的刹那,他稍稍转过头,用余光朝窗外看去。雨水在车窗留下一道道痕迹,窗外姜佚明的身影扭曲而模糊,几乎分辨不清了。不知怎地,漫天的雨忽然飘进了黎景的眼眶。这一刻,他忽然流下泪来。时至今日,黎景仍不知道姜佚明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更不清楚自己究竟怎样做他才会放过自己。如今的姜佚明再也不是念书时那个住在老公房里一无所有的清贫少年了,他不单单找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金钱、地位、亲情,甚至创造出了更辉煌的人生。可黎景不一样。如今的黎景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偷来的人生他已悉数偿还。他漂泊了这么多年,这次重返申城,生活才刚刚稳定下来,他不想再动荡了。
姜佚明有大把的时间来玩儿这场游戏,可黎景却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对于黎景而言,这根本不是玩笑,更不是游戏,而是他的生活。他与姜佚明之间,必须有个了断。第十一天的下午,黎景早早吃过了饭、收拾好了东西。四点钟一过,他就穿上了羽绒服、背起吉他,走出家门。——为了躲避姜佚明,黎景特地早了两个小时出门。一想到今天上班的路上可以摆脱姜佚明,黎景步伐都轻松了不少。谁知,当黎景下到最后一层楼梯抬起头时,才发现姜佚明正站在楼梯口。霎时间,黎景的脚步顿住了,一股无名火“蹭”地从胸口窜了上来,一直冒到了嗓子眼。他加快脚步,迈下台阶,站在姜佚明身前,气冲冲地瞪着对方。姜佚明一愣,不知道今天自己究竟是哪里惹黎景不痛快了。他看了黎景一会儿,见黎景脸上的愠怒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于是他微微躬了躬身子,认真看着黎景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小景,怎么了?”黎景重重地呼出口浊气,将自己积蓄了多日的怒火悉数释放,怒道:“你怎么不问了?”姜佚明怔了半秒,搜肠刮肚都没想起自己今天究竟忘记了什么,于是柔声问:“问什么?”黎景怒火更甚更,只丢下一句“怎么不问能不能送我上班了”就大步朝外走去。姜佚明连忙快步跟上,老老实实地问道:“小景,我能不能送你上班啊。”黎景“哼”了一声,他没回答姜佚明的问题,却朝着姜佚明那辆深灰色的宾利走去。见状,姜佚明连忙加快了脚步,他接过黎景的吉他,放到汽车后排,又先黎景一步替他拉开了副驾驶的门。两人都上车后,姜佚明侧过身子,先替黎景系上安全带,而后才是自己的。接着,他发动车子,看着黎景柔声问道:“去昨朝还是去哪?”黎景没说话,愠色染红了他的脸颊,平白为他白皙的脸庞添了几分颜色,倒显得比平时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更具生气了。他的胸腔上下起伏着,一看就积蓄着强烈的怒火,下一秒就快要爆发了。若非担心黎景的身体,姜佚明倒真想多看一会儿。姜佚明叹了口气,安抚道:“小景,为什么不开心?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哼”黎景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他双臂环抱在胸前,看着姜佚明怒道:“姜总,你到底想干什么?”姜佚明自嘲地笑笑。他熄了火,认真地看着黎景,轻声问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可以不叫我‘姜总’吗?”“好”,黎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他用力点了下头,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姜佚明,十一天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姜佚明失笑,刚想开口,却被黎景打断——“看我生活这么不如意,过得这么惨,是不是让你觉得很快活?”姜佚明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两人之间的气氛刹那间降至冰点。他怔了几秒,摇头说道:“怎么可能。”黎景又点了一下头,权当是相信了姜佚明的话。只是,他却没打算轻易地放过姜佚明。他软弱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绷紧了一口气,刚拾起了几分勇气,不想再而衰三而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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