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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仪看着他,目光微动,却只是叹气,而后看向晏渠山,沉声开口道,“晏公子。”
“国公爷。”晏渠山平静道——谁也不知道他早在萧麒拉过上官仪时就竖着耳朵听那风吹草动,早就无心练箭。
“库房内有一张柘木的弓,想来殿下使来更称手些,劳烦你去取来。”
晏渠山一怔,知道上官仪这是要找个借口将他支开,他掀起眼帘望向上官仪,却并没有在对方沟壑纵横的苍老面孔上看到哪怕一丝的破绽。
这是一场无声的拉锯,可良久,他还是朝人妥协,“是。”
晏渠山走远了,上官仪这才收回落在对方身上的目光,此时萧麒早已急不可耐,只求上官仪给个说法出来,“祖父!你怎么把人支走了,你……”
上官仪将萧麒轻轻拉至一侧,他环顾一侧箭亭处来来往往的侍从,面色凝重地带着萧麒走进离此处最近的宫室,“隔墙有耳,到这来说。”
门扉被阖上,萧麒早就心急如焚,道:“祖父!”
“五十万两白银岂能儿戏!余中钦能联合这么多的文官弹劾晏良,便是早已胸有成竹,如今我上官家早已处于风口浪尖处,岂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造次!”上官仪喝道。
萧麒被他这铿锵的话震住了,他梗着僵硬的脖子,看向上官仪,“什么……?”
“可若晏良真是被冤枉的呢?”萧麒高声道,“祖父不是不知道文党手可通天的手段,有多少清官忠臣只因惹恼他们而落得满门抄斩的地步,祖父,从前你绝不会对这样的事不管不问!”
“那也得保住自个儿的身家性命和满门荣耀才能出手!!”
这话几乎是吼出来,萧麒被他这猛然的一声而吓到了,没忍住后退了一步,不慎撞倒了身后的彩凤祥云屏风。
喯咚——
“可他……”萧麒的嗓子从未如此粗粝过,他垂落睫羽,遮住眼尾一抹薄红,“如果不是他,我就是在宫中被人搓磨死了都不知道……”
“我永远都出不了头,只能做个弃妃所出的哥儿,是他……是晏渠山,他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为我博得这在宫中、在父皇跟前的一席之地!!”
“麒儿!”上官仪猛地抓住萧麒的肩膀,用力地晃了晃,“别糊涂了!”
“这深宫中,稍有不慎便足以万劫不复。”他深深地呼出口气,看向萧麒的目光深远非常,“你是个哥儿,祖父只想你安稳地活下来,不求建功立业。等及了冠,再替你求块好些的封地,到时天高皇帝远,做个闲散王爷也是好的。”
“从前祖父就对你说过,要你藏拙,你是个哥儿,祖父不想你卷入这政斗之中。”
皇帝只有三个皇子,人人都以为武党会支持二皇子坐上龙椅,却不知道,上官仪从没有过那个心思。
这些年,上官仪不是没有照拂过兰妃,照拂过在宫中的萧麒。
可是他真的老了,身子骨越来越差,唯一的儿子又在塞外,既要上沙场,抛头颅洒热血,又要警惕皇帝的忌惮。腹背受敌,稍有不慎便会人头落地。上官仪一把年纪前朝后宫两头跑,实在是分身乏术。
他多次打点内务府,让宫人们不要苛待承恩殿内的吃穿用度……上官仪不是不知道萧麒在宫中受了委屈,萧麒是他的孙儿,他又如何不心疼?可上官仪不能插手。
摊上一个多疑的皇帝,武将只会比权臣更难过。
上官仪不想让萧麒身处尔虞我诈的算计与猜忌中,他只愿他再忍个几年,等及冠了便离开这里,去做个无忧无虑又金尊玉贵的王爷。
谁都没想到,他心中推举的储君人选,从来都不是萧麒,而是忠王——萧则。
可是萧麒挣脱他,眼底通红,似是不甘,他哽咽道:“我从来不想藏拙。”
“我为什么要藏拙?!凭什么?只因为我是个哥儿,我就活该不能同萧宏那个什么都不如我的蠢货争那个位子?明明,明明我可以比他做得更好!!”
“那么你以为晏渠山是在帮你吗?!”
“他是腌臢的贱籍所出,永远是下贱的外室子!就算如今记在大夫人名下,他也永生永世改不了这个事实!”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妓女之子,他到底什么心思,你当真看得清吗?!”
当晏渠山站在门前时,听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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