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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2页）

还来不及思考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玄震下意识地抬手拍了拍这个几乎要把脑袋都埋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如同以前安慰了初至琼华因为想家而偷偷哭泣的夙瑶师妹一般，放低了声音柔声道。

“芙兰，我没事，别哭了，我没事。”

话一出口，玄震自己却是愣住了——这声音，并不是他已经听了那么多年的自己的声音，而是清亮的，显然还没有经过变声期的少年的声音……

而且，记忆中，他未曾见过面前这个女孩，刚才却似乎十分熟稔地唤出她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哽咽着从玄震怀里抬起头，圆嘟嘟的脸上被眼泪洗得红艳艳，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玄震，一副信赖的模样。

玄震却是觉得有点儿昏，下意识地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惯常的温和笑容。

小姑娘眼睛慢慢瞪圆了，然后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

“执剑长老，呜哇哇，大师兄，大师兄不好了！呜哇，大师兄他笑了。”

前尘乱

拢在一片暗色之中的森冷鬼蜮，玄震不记得自己在这里等了多久，甚至不记得自己在这里究竟是为了等谁。

他看着同门师兄弟们一个一个地来了，又一个一个地走了。

然后有一天，他看到了师父，头发花白面容枯槁，最初的时候几乎认不出来，直到他开口唤了自己，方才恍然。然后就是抑制不住的辛酸，伴随着淡淡的欣喜。

师父说，他错了吗？那一场大战，却原来都道是他错了。

师父说，他一生无愧于心，只满心期盼着琼华在他手中可以达成前几代掌门未成之事。

师父说，他不觉得自己愧对玄霄和夙玉，既然选择了拿起双剑，选择了修仙，就已然是逆天而为。道者，盗也。

师父说，他对不起的，只有两个人。

师父说，震儿，我对不起你和你娘……

玄震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师父投胎去了的时候，面上是带着宽慰的笑容的，而他看着那个苍老的身影饮下孟婆汤，被推入轮回前看来的最后一眼，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后来，自己也随了轮回，端起孟婆递来的那碗汤时候，眼前恍惚间浮现了以往的种种画面。

被师父牵着手带上昆仑，投入师父门下，师父悉心教导，慈爱非常，于是他也努力地修习仙术和剑技。后来夙瑶师妹入了派，乖巧还有点怕生，再后来玄霄师弟天青师弟夙玉师妹一个个皆是拜入琼华。修行双剑，与妖界混战，自己去寻师父，力斥大战，却被师父第一次冷声呵斥，第一次罚入思返谷，第一次……

笑了笑，孟婆汤确实鲜美无匹，似乎连那些铭刻在记忆中的印象都是慢慢淡了去。

正待将碗中剩余的汤水一饮而尽，耳边却是忽然想起一阵着急的呼唤，拿碗的手一松，剩余的半碗孟婆汤就是尽数泼洒在了鬼界深褐色的地上。

【师兄！】

玄震一个激灵，迷迷糊糊就是醒了过来，一睁眼，就是看见先前唤作芙兰的小姑娘眼圈红红的守在床边，身后还跟了几个穿着相似，都有点儿惶然的神色的孩子，怯怯地看了自己。

床边不远处，静静站着一个欣长的身影，玄震抬眼看去，入目的是一片似雪般霜白的长发，用玉环扣了，在头顶束着一个玉冠。

而那人身穿的，是和芙兰以及其他人的紫白衣服不同，更加偏似琼华道服的蓝白服饰。那一片熟悉的湛蓝浅白，让玄震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记忆中的从前，被太清带入琼华，拉着手，微笑了对他说——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师父，而你，便是琼华的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