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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了两个菜,炖了一个汤,他还开了一瓶红酒,她不忘把蛋糕端上来,特意取出家中最漂亮的骨瓷杯碟,他一支一支的点燃蜡烛,然后关掉了灯,对她说,“许个愿望吧。”是她的生日,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过过的生日,她不在意这个,可是她今天忽然想要对自己好一点,又或者是因为身边有着一个人,她可以不用很寂寞。是这样的夜晚,初夏的温和而甜美的天气,空气中有什么什么花的芳香味道,风微微的拂动素色的窗纱,一周遭的蜡烛的那一种朦胧而恬淡的光,他的微笑也是朦胧而恬淡的,温柔瞧着她,她默然了半晌,一口气吹熄了蜡烛。他问她,“许什么愿望?”她仰起脸来,对他说,“希望我从今以后,可以过得快乐,永远都会快乐。”他似乎是笑了一下,“会的,一定会的。”他在黑暗里面凝定的看着她,窗外有月光,还有灯光,这一座城市从来都是不夜的,他的脸孔像是笼了一层薄纱,就连下巴上尖削的线条都十分柔和了一样,十分短暂的寂静里,她忽然觉得紧张,紧张得似乎不能呼吸,连忙站起身来,打开了灯。他就像是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大大的一捧玫瑰花来,红通通的那么大的一捧,裹在蓝莹莹的塑料纸里面,那花瓣上还有鲜灵灵的水珠子,香气馥郁而悠远,她真的有点吃惊,问,“你什么时候准备的?”他不回答,只问她,“喜不喜欢?”她说,“喜欢。”忍不住的探头过去,又闻一闻花香。红色的玫瑰虽然俗气,可是每一个女人在收到的时候,都会觉得由衷的快乐。她想起以前,还在读书的时候,封凌宇也给她送过玫瑰花,可是那个时候穷,哪里送得起这么多,只是一朵,一朵就要十块钱,等于两只盒饭,两碗拉面,东区食堂的两份小炒,或者是十串羊肉串,二十根小奶糕。她收到花,悄悄的夹在书里带到楼上去,宿舍里大家看见了,都起哄,她心里高兴,却只是抿着嘴微笑,悄悄的拿一只矿泉水瓶子,插在床头,那花能开好多天,她也能看好多天,可是花儿终究会谢,一瓣一瓣的落下来,她不舍得扔,全都收集起来,一瓣一瓣的夹在书页里,中国文学史,东方文学史,文学理论教程,比较文学概论,一本一本的夹进去,上课的时候,拿出书来,每一本都是香香的,每一个字都是香香的,每一首唐诗宋词,也都是香香的。可是慢慢的,那香也退去了,那红也不在了,那书,已经学完了。她找了很久很久,最后终于在家里面找出一只水晶花瓶来,不知道是哪个年月的旧物,长颈细腰的美人肩,上面刻着细细的丝箩藤蔓,刷的干干净净,把花全部都插进去。江守宁穿着白衬衫,时尚这么变,他还是只穿着白衬衫,他站在锅子的前面看着火,她走进来走进去在家里面,把菜一道一道的端上来,还有碗和筷子,他问她,“汤里面还要不要加一点蒜末。”她说,“把火拧开再放,可以冲一冲辣气。”他打开锅盖,把蒜末扔进去,又拿着勺子搅了一搅,白气蒸蒸的往上面一扑,他扭过头来对她说,“好了。”都是家常菜,可是两个人都累了,吃得还是很香甜,吃完了又添上一碗,他忽然问她,“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明天买给你,补一个正式的礼物。”她真的想了一想,还是摇摇头,“没有什么想要的,该有的都有了。”收拾完了东西,清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也坐在一边,他不爱看电视,除了新闻之外从来都不看,她也知道他是在陪着他,可是翻来覆去的就那么几十个台,却没有一个好看,她问他,“要不咱们看一个电影吧,好不好?”他点头。她挑了一会,终于在一箱子的影碟之中找到了一张,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片子,李俊基主演,日韩合拍,叫做《初雪》。就是那种干干净净的文艺电影,很舒缓的节奏,很明亮的画面,很纯真的感情,她几乎都忘记了这样一部电影,可是不知道怎么会找出这样一张片子来看。在异国他乡邂逅的异国他乡的女孩子,日式的寺庙,那种木质结构的建筑物与碎石铺就的花园,扶疏花木掩映下的潺潺流水,长长的柄的木头勺子,飞扬起来的签纸就像是雪片一样落在地上,穿着桔梗服的女孩子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他们一起许下了一个关于初雪的约会。就像是青春的年华里随处都可能邂逅的一段感情,明媚的就仿佛是三月里的阳光,却因为世事无常而猝然分离,他一直都在等她,可是她一直都没有回来。李俊基生的太秀气,眉眼面庞都纤弱得仿佛女子,可是偏偏眼神里有那么一股子英气勃勃,那样微笑着站在初雪的天空下,眼睛里有泪,却仿佛是一道灿烂的阳光。她轻声的叹气,“毕竟是在演电影啊,隔了这么多年再见,居然还能够再续前缘。”他点一点头,却又摇一摇头,“可是不管隔了多少年,毕竟是还能够再见。”地板擦得很亮,一左一右的放着粉红色的抱枕,她靠着沙发,他坐在地上,还有杯子和果盘,电影慢慢的往下面演,他们慢慢的往下面看,途中她还昏昏的睡了一觉。睡醒的时候电影已经完了,他已经走了,怕她不知道,杯子底下还细心的留了一张便条,他的字飞扬洒脱,却不像他这个人沉静内敛。她攥着那纸条,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阵子,还想着,这字好漂亮呢。萤幕上是最后一幕,雪花轻轻的,轻轻的飘落下来,音乐的旋律的声音,慢慢的放大,他们的手紧紧的牵在一起,他说,“对不起。”她说,“谢谢。”如果就这样在一起了,哪怕只说的是对不起,也会很幸福吧。她怔怔的看着,有一点傻呼呼的,字幕打出来,她又歇了一刻,便出去去倒水,然后她在厨房的桌子底下发现了一根链子。一根细细的银链子,下面坠着一枚鸡心,旁边有锁簧,应该是可以打开的。她蹲在地上,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这东西他随身带在身上,想来是很重要的,她一定要记得,下次见面还给他。她把它抛进一只抽屉里。第二天上班,刚到公司楼下正好碰上严素衣,正扭着高跟鞋背着笔记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来,却居然还有心思八卦,“咦”了一声问,“怎么是自己?”清扬道,“那么还有谁?”素衣笑,“昨天看见你跟人家逛超市买菜,真真的跟小两口子似的,怎么没在一起吗?”清扬瞪她,“你什么脑袋。”这一个上午就觉得心里的感觉很怪,说不上不好受,却也绝对说不上好受,心里莫名的觉得有一点点的酸,曾经沧海的感觉,所谓再回首已百年身。总是恍恍惚惚的安定不下来,策划案写了个开头,流程的安排却是乱了套,清扬叹了一口气,只好端了一杯咖啡,踱到窗前去。站在二十二层楼的高度向下看,地面上的一切都成了小小的玩具一样,车,人,楼宇,立交桥,初升的阳光带着明媚的红色,涂在碧绿的叶尖上。睡得不好,没有精神,便只能喝咖啡提神,想起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常常是一说话便说到后半夜,第二天上课,却还依旧是生龙活虎,可见岁月不饶人。那个时候她们宿舍住了七个人,女孩子爱说话,常常是灯一熄便开了话匣子,东也八卦西也八卦,分享各自的恋爱心得,清扬还记得阿宝有一句话,说得是你们要是分手了,我这一辈子就再也不会相信爱情了。真的,七年的感情,谁都以为是天长地久,佳偶天成,有的时候清扬自己想起来,也都会觉得有小小的骄傲和自得,似乎这个世界都可以沧海桑田了,却唯有他,唯有她,唯有她与他,永远都不会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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