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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离开的前一秒,还特地碰了碰一旁衣着明显单薄的女孩。
像在提醒,又像是打了个专属的暗号。
洛珩远远坐在人群外,犯困犯得不知日月。
稀星夜里,宽敞的水泥地上有一团明亮暖融的篝火,被上百学生围坐空出一个舞台,俩大音响毫不遮掩地摆放在火堆两侧。
她昨晚守夜,熬到了凌晨两点,再回去睡又睡不着了。困意就是这样突如其来,分明耳畔和四周都是此起彼伏的欢笑与歌唱,时不时还有呼啸的风吹过。但她就是两眼一闭,虚虚隔开了那些外界嘈杂。
军训是没有干净可言的,大家都露天席地而坐。洛珩半撑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钓着鱼,半梦半醒间,她感受到有件风衣盖在了她的后背。
洛珩一下惊醒。
“一会儿有表演吗?”唐言章半蹲下身,膝盖没有触碰到地板。
“我没有。”
“那你跟我来一下?”唐言章幅度很小地朝教师宿舍偏了偏头,“有些事找你帮忙,我跟教官说过了”
她在一片沸腾声响中起身,踩着唐言章往前的影子,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触碰”她投下的阴影。
夜晚的集训营,除了水泥操场上的两盏刺目大灯,别的地方都显得有些乌漆嘛黑。洛珩的双眼还没来得及适应她宿舍里敞亮光源,就被女人轻轻搭住双肩。
唐言章微微躬身平视洛珩。
“眼袋怎么这么重?没睡好?”
女孩摘下了迷彩帽,头发被搅和得散散乱乱,几撮小绒毛从发顶冒出。过亮的光线让她敏感的双眸眯起,有些不适地揉了揉,半截生理性泪水蹭到了手背上。
“嗯。”
“外面风这么大,怎么都没带什么衣服。”唐言章将披她肩上的外套拢了拢,丝毫不介意套在了迷彩服外面,又伸出手,摸了摸洛珩垂在一边的细腕。
与她设想的一样,一片冰凉。
“宿舍太潮湿了,睡不着。”洛珩摇摇头,“我不知道这几天会降温。”
“家里没有人吗?”唐言章握着她的手微微施力,示意让她走近,尔后又从搁在朴素书桌上的手提包里翻找出一张试卷,平铺在她眼前。
洛珩显而易见地陷入了沉默。
唐言章叹了口气:“外面风太大了,你也没有厚衣服穿。这两晚你来我这里避一避吧。”
洛珩伸手拿起那张卷子,眼睑半支:“那其他同学也没穿够衣服呢?”
“唔…那我就拿多几张卷子出来。”
唐言章背过身,将宿舍门严丝合缝地关上,隔绝开呼啸的风,一时间小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了彼此的呼吸。
洛珩坐在桌前,随手拿起一只笔,若有似无地应了句。指腹摩挲在纸张锐利的边缘,稍稍用力,就泛起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洛珩哪能不明白唐言章的心思。
做题,帮忙,都不过是眼前这位师长为了让她少吃一些风而迂回的办法。知道十几岁的孩子,不会愿意无端折了自尊去受她怜悯,于是借由师生身份,光明正大又小心翼翼地保护起一个没有带够衣服的学生。
她又悄悄借着余光打量私下的唐言章。
平日上课时,唐言章的衣着不外乎都比较严肃,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修身裁剪的女款西装虽比较常见,但贵在挑不出错。
而军训时的唐言章穿得休闲而随和。上半浅色内搭,外着一件布料柔软的针织外套;下身则换了一条青墨色的直筒裤,一双黑素低跟鞋稍稍拔高了她的个子,显得整个人清癯而修长。
她看了看自己一身灰扑扑的迷彩装。
“唐老师。”
洛珩忽然搁下笔,没什么情绪地盯着题目,在思索如何让自己的“不会”装得更像一点。
“嗯?”
坐在床沿看着书的女人微微抬眼。
洛珩深吸一口气。
耳畔所有的窸窣声响都化作了微不可闻的心跳声。极轻的白松香不留神,钻进了她古井无波的大脑中。她面对着唐言章,头一回陷入了一种没办法与自己情绪和解的不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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