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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已经独自游览了一上午的库薄在导航的指引下,去了给他预定好位置的饭店吃午餐。他吃的是蟹黄汤包,听说是江南这边的特色。手机响起提示音,库薄顿了一下,拿起手机。是一条短信。短信提示他,下午申城博物馆的票已经预约好,请在指定时间内入场。这几天时间里,库薄的行程都被安排得很好。甚至就连他从景点出来,到饭店吃饭,都会有提前约好的出租车来准时接他。对于一个第一次外出来到大城市的年轻人而言,这种安排自然很周全,也很能让人省心。但库薄拿着手机,还是定定地看向了一处对话框。吃完饭,库薄独自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将笼屉和碗筷一同端到了一旁的清洁车上。旁边同样在用餐的客人不由纷纷好奇地看他。明明店里有人会清理,这小伙子怎么自己收拾了?库薄目不斜视,沉默地走出了热闹的餐厅。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听到有人叫他。还是熟悉的声线,家乡的语言。“阿惹哥。”库薄身形微顿,眼睛一亮。他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纤薄身形走了过来。居然是舒白秋。“你吃好了吗?”少年清了清嗓音,问他,“下午是不是要去博物馆?”库薄点了下头,又点了下头。回答完这两个问题,库薄抿了下唇,才终于开口。“今天你,不是有事?”舒白秋笑了笑,说:“已经忙完了。”他没有告诉库薄,清早那个说今天有事的消息,其实根本不是自己发的。那时,舒白秋甚至都还没有醒。少年只道:“我也约了博物馆的票,我们一起吧?”库薄又重重点头。两人一同坐上了去博物馆的出租车,路上,舒白秋还帮库薄打开了他那一侧的玻璃车窗。对不习惯坐轿车的人来讲,空气流通起来,会比较不容易晕车。库薄低声想道谢,看见坐回去的舒白秋,他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带昨天的药包了吗?”“带了,”舒白秋问,“怎么了?”他低头拉过自己身后的背包,一枚小巧的药包,就正挂在他的背包拉链上。库薄摇了摇头。他又看了一眼少年的领口,没再说话。不知道蜀地的防蚊草药,对申城的蚊虫有没有用。好像……还是被咬了。饭店距离博物馆不远,出租车很快将两人送达了目的地。他们在博物馆转了两个多小时,舒白秋也是第一次来,对各处的展品都很感兴趣。只不过,少年中途停步休息了好几次。似乎走得有些疲累。库薄对此并没有意外,还主动提醒了两次舒白秋休息。他一直记得,对方体质弱,需要好好养。虽然库薄并不知道。舒白秋现在的身体,其实已经被养得好多了。只是因为昨天的意外。他今天才会需要休息。从博物馆出来,还没到晚餐时间,两人又去了一趟外滩。他们找了个长椅歇脚,坐在江边吹着清风看风景。还意外地偶遇了蔺空山。蔺空山正好在外滩经过,见到舒白秋和库薄,他还邀请了两人去看明天的展览。明天,恰好有一场云贵蜀地的联合展出。库薄接下来的游览日程并不紧张,舒白秋自然也答应了这次邀请。第二天,他们就一同去了这次的展厅。云贵蜀文化底蕴深厚,风景美而壮丽,本就是举国闻名的旅游胜地。这一场将会持续二十余天的地域展出,又是由gold负责布置,现场的各类陈设也格外巧夺天工,令人目不暇接。整场的游逛过程都很愉快,逛到尾声,舒白秋征询过库薄的意见之后,还把几枚包装好的防蚊药包,当做小礼物送给了蔺空山。逛看完毕,gold的首席设计商洛晔也忙完过来了。几人在展馆吃过简餐,已经是午后时分。蔺空山和两人聊过几句,就在偌大的落地玻璃外,看到了一辆眼熟的车。是傅总的古斯特。蔺空山和舒白秋都坐在窗边,他们的位置,一眼就能看到开过来的车。但蔺空山却留意到。舒白秋并没有立刻抬头。直到傅斯岸下车走进来,和蔺空山简单打过招呼,他们三人才一同离开。库薄是下午的飞机。算算时间,也该去机场了。汽车缓缓驶离,蔺空山目送他们走远。一旁的商洛晔忽然开口,道。“他们吵架了?”蔺空山抬头,看了身旁的恋人一眼。敏锐的弟弟。他想。“可能是小舒有点没精神吧。”蔺空山道。将库薄送到机场,确认他过了安检之后,舒白秋才复又坐车离开。机场离市区的距离很远,回家路上又有些堵车,开着开着,天边的夕阳已经变为了橙黄色。汽车后排,舒白秋望着窗外,身形未动,一直很安静。而在他的身侧,傅斯岸也良久没有动。来接人的路上,傅斯岸一直在处理工作。但从接到舒白秋之后,尤其现在,和对方的独处。傅斯岸却连轻震过几次的手机都没看一眼。不过,男人也没有开口。车厢内,一时有些沉默。傅斯岸知道,造成这种境遇的原因,是他自己全责。前天下午在浴市里,他当真做得有些过分。以至于傅斯岸第二天才发现,自己的背上都留下了几道鲜明的划痕。那是小啾抓出来的。看起来和上次的咬痕一样分明。起初少年还试图想要开口,可是他的声音却完全被顶碎。到后来,舒白秋根本再咬不出一个字音。只有绷颤的痉孪,和大颗的眼泪。站着抱对少年来说,到底还是太超过了。更何况。傅斯岸还是毫无剩余地全量进去。而且他的力度也着实太凶。事后,连傅斯岸都不禁做了反省。因为他给人涂软膏时就发现。小啾的豚间都被他撞种了。那皙白的柔园,就好像被凶野的恋人毫不留情地掌掴过一样。妍色浓得惊人。其实早在一开始,傅斯岸就知道,所谓的娃娃亲大概只是一个误会。他还不至于愚笨到看不透一个人对小啾有没有歹心。但事实的发展,到底还是超出了傅斯岸的预料。他的失控,居然会来得如此之凶。傅斯岸想。可能骨子里。他依然是个恶劣太过彻底的人。那一天折腾到了很晚,傅斯岸好悬还记得小啾的身体受不住过量折腾,所以没有让舒白秋太多次。只是这种限制所带来的延长,对少年而言,似乎也难说是好事。总之到后来,傅斯岸清楚记得,怀中的小孩近乎崩溃,只剩下了虚弱至极的嗬唔气音。他是在中途生生失去意识的。甚至连最后终于能淌出来时,都没能再度清醒。一晚之后,舒白秋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醒了睁开眼睛,少年也没有起床。而是慢慢地,又重新缩回了被子中。傅斯岸就在床边,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发现,恋人已经醒了。但之后,舒白秋迟迟没肯出来。直到傅斯岸说不起来吃点东西容易伤胃,床上蓬松圆滚的被卷才终于有了一点新的动静。一只纤瘦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无意间露出的手指侧间,还有被傅斯岸磨灼出的薄薄粉痕。那只手慢慢伸到枕头边,把放在那里的手机拿了进去。柔软被卷下面的少年依然没有起身,他也没有出声。昨天舒白秋的嗓子哭哑了,即使醒来前被喂了水,眼下说话也会觉得痛。傅斯岸仍在床侧,过了一会儿,他就看到,一个亮着的手机从被子下面被推了出来。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昨天晚上,舒白秋和葛虹阿姨的聊天记录。昨晚打完电话之后,听到那句话的舒白秋就发信息询问了葛姨,关于娃娃亲的事。葛虹也很快回答了他。所谓的“娃娃亲”,其实只是一种开玩笑似的说法。真正的事实,其实是舒白秋妈妈她们乡族的一种风俗。因为小舒白秋出生时体弱,常会生病。年节时分,林青霄女士回老家时,族人便给了她一个建议。可以让这个乖娃娃,和相邻同岁的库薄结成一种约定。之所以会是库薄,不过是因为库薄是那时候族内同龄人中体格最好的那个。族人们相信,生命力旺盛的孩子会保护自己体弱的同族。所以,当初舒白秋才会和库薄有一种口头上的约定关系。只是这种关系的称谓用的是彝族语,葛虹没能记住,当时她们又开过玩笑,所以她才记成了叫娃娃亲。但实质上的婚约、旧契之类,却都是完全没有的。屏幕上,葛虹的文字解释得很清楚。甚至她的消息,都是在傅斯岸进去浴室做之前发来的。傅斯岸清楚这全是误会,也全部是他自己的责任。他也沉声,向少年道了歉。绒被下的少年却一直没有说话。室内安静了有一会儿,连手机屏幕的光亮都自动灭掉了。傅斯岸抬手,轻轻将床上的被卷掀开了一点点边缝。他看见。唇瓣还有些微舯的小啾又睡着了。少年着实被操累得有些厉害。他被傅斯岸抱回枕头上之后,一直睡到了中午,才终于清醒。起来后已经是午餐时间,倘若再不吃东西,真的会伤胃。舒白秋依然很沉默,洗漱后就自己去了餐厅。傅斯岸就跟在人身后一起,所以他也亲眼看到舒白秋做到桌边的餐椅上,才刚刚挨到椅面,就突然重新站了起来。……傅斯岸当然知道原因。因为小啾昨天被撞得太狠,余肿还未褪尽。坐下才会觉出疼。哪怕餐椅上已经铺了软垫,但可能也没能起到太有效的作用。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少年眼廓似乎有一点红,看起来模样颇有些可怜。他也没有继续站在那儿,而是拿着餐包,去了一旁的吧台边。傅斯岸原本想要跟过去,但也是在这时,助理已经到了。一上午傅斯岸都没在公司,眼下还有个合同需要他去签,不方便再拖延。傅斯岸望向不远处的舒白秋,见少年并没有看自己。他叮嘱对方好好休息,便先离开了。下午,在外忙碌的傅斯岸终于收到了舒白秋发来的消息。只是,小啾的消息说的是。他外出去找库薄了。一直到入夜,舒白秋才回来。他的晚餐也是在外面吃的。当天夜晚,小啾还是在家中的画室里睡的。他一个人。没有和傅斯岸一起。直到今天,上午舒白秋又外出,和库薄去看了展览。中午,傅斯岸去展厅门口接人,才终于见到了舒白秋。送库薄去机场的路上,少年神态如常,还叮嘱了对方一些注意事项。只是等到离开机场,回程的路上,舒白秋却明显沉默了下来。他的精神似乎也不算好。傅斯岸一直在专心地留意他,所以没过多久,傅斯岸就第一时间发现。小啾似乎有些困乏。少年虽然一直望向窗外,却似乎并不是在观赏日落。相反,在瑰艳的粉紫色晚霞映染在少年皙白的侧脸上时。舒白秋却已经慢慢垂低了长睫。似乎是快要睡着了。傅斯岸安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夕阳和晚霞都在少年的面庞间缓慢落下,窗外和车内都被染上了一片深深浅浅的蓝。夕阳落下后的短暂时刻间,傅斯岸也终于确认。小啾真的睡着了。傅斯岸朝后排另一侧坐得更近了些,抬手想给对方盖上自己的外套。但就在傅斯岸脱下外套的时候,他的声响却似乎惊动了身旁的男孩。舒白秋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他醒了。少年面上带着些惝恍,他还用掌心拍了拍双颊,努力在让自己清醒一点。傅斯岸身形微顿。眼看对方没准备继续睡,他脱在手臂间的外套也没能递过去。男人只沉默地按键,把车内空调的温度又调高了一点。汽车终于开回家时,已是入夜。车库的灯亮得有些刺眼。下车时,舒白秋自己开门下来,结果他才刚走出一步,就突然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舒白秋其实并没有失去重心,他接着就自己站稳了。但下一秒,视野微暗,一个温热的怀抱就紧紧地圈住了他。结实到甚至有些用力。舒白秋被严严实实地迎面抱住,还被抱了好一会儿。他原本想动,却发觉先生的力度一点都没有松。少年不由微怔。透过相拥的怀抱,舒白秋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胸前传递过来的砰声心跳。他慢慢抬手,掌心搭覆住先生的背脊,很轻地拍了拍男人的后背。舒白秋轻声说:“我没事的。”他的嗓音还带着一点未退的微涩。紧紧圈抱着他的男人沉默了半晌,才终于将险些把舒白秋箍痛的手臂松开,收回来。傅斯岸垂眸看他,低声道。“当心。”两人从车库一同上楼,进了家门,走到熟悉的环境里,舒白秋不由又揉了揉眼睛。似乎他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又开始有些乏困。舒白秋看了眼时间,便想要先去洗澡。他习惯性地往卧室方向走去,走到一半,想起自己昨天休息用的东西还放在画室,就不由停下脚步,转了方向,重新朝画室走去。舒白秋走到画室门前,刚要进去时,无意间回头一瞥,就发现。先生就站在客厅门口一直没有动,正看着他。舒白秋怔了一下,想了想,又走了回去。他走到傅斯岸的面前,男人的目光也随着他一路追挪过来,依然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不去休息吗?”傅斯岸说。舒白秋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道:“先生是不是不高兴?”傅斯岸看着他,没说话。舒白秋又问:“先生为什么不高兴?”傅斯岸这时才终于启唇,但他开口却是一句:“抱歉。”男人微微垂敛了视线。“前天是我不对,不该做得那么强硬。”舒白秋怔了下,旋即摇头:“不用。”这两天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先生道歉了,但舒白秋还是那一句。“不用抱歉,没关系。”想了想,少年还又解释:“我没有介意,也没有生气,只是觉得,不该让你误解。”听到“只是”这个转折词的时候,傅斯岸的气息都停滞了一瞬。但他却没有想到,少年接着会这样讲。“——也不该因为这种误会,让先生不开心。”舒白秋说得很认真,他还道。“先生和我说过,爱不是亏欠。”“我也发现,爱不是任务,也不可以只是责任。”少年慢慢吸了口气,好像在很努力地把自己的心意讲明。“可能是我做得不好,才没能让先生完全放心。”他看出傅斯岸想开口,却摇了摇头,还伸手,用掌心轻轻掩住了男人的唇。“我也一定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傅斯岸微顿。这可能是一贯强势的他,第一次被打断想要说的话。但这种感受,却完全没有本该在预想中的不悦,傅斯岸被细软的掌心覆着唇,听着小啾讲。“可我还是想和你说,过往的旧事,不会让我陷入爱情。”“假如去年不是先生,而是换做其他哪个人救我,我也不会爱上对方。”“就像我不会爱上葛姨一样。”葛虹也一直在竭力帮助舒白秋,逃出过往的困境。舒白秋说到这儿停了一秒,他想了想,又道。“当然我也很爱她,只不过不是这种意味的爱情——”停顿来补充的、可爱到过分的少年,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前的男人抱了起来。傅斯岸没有拿开舒白秋掩在他唇上的手,而是直接用手臂揽过少年的身后,径直将人托抱了起来。他牢牢地稳稳抱住自己的恋人,轻而又轻地在唇畔的掌心上落下了一吻。傅斯岸没有想到被那样折腾过的小啾还会安慰他——甚至连今天,现在,傅斯岸将人抱起来时,都有意地避开了舒白秋的身后柔圆。他也没想到,小啾会这样轻易地将他的在意看穿。强势的、凌厉凶悍的男人,也会有自己的不安。却被他聪敏的、贴心的恋人,一句话便能抚去波澜。舒白秋的掌心被吻,手掌一向敏锐的他不由眨了眨长睫,薄唇轻抿。少年偏过了自己的指尖,掌心贴捧住了先生的俊冷侧脸。他低头,也轻轻地吻在了傅斯岸的唇线。“我也有想过,我对先生的真正心动。”舒白秋轻声说。“好像比我发现自己喜欢你,还要更早一点。”少年细致地计数。“可能是你走出傅老爷子重症监护室的时候,在电梯里我抱住你的那天。”“可能是那次阴天傍晚,我们一起去了出现海上星空的抚仙湖。”“也可能是更早……我们的拼图。”傅斯岸看他,低声:“拼图?”“嗯。”舒白秋用指尖指了指自己,又点了点先生。他说:“我们两个,拼在一起。”傅斯岸不由微微顿住。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的一个念头——如果每一个人是一片拼图,那小啾或许自己就是一个圆形。而现在,也是小啾,就这样亲口同他说。他们是拼在一起的拼图。傅斯岸还未及开口,就被怀中的少年揽住了肩背。舒白秋也抱住了他的先生。他学着傅斯岸的方法,把前胸贴在恋人的心口,也将自己的心跳毫无遗漏地传递给了对方。“可能我是个很迟钝的学生,被傅老师教了很久才不过半懂。”舒白秋就这样紧贴着同人相拥,说。“但我会很清楚,我想要学会什么。”他对他的先生,不是感恩、责任、补偿。或者机缘巧合、误打误撞。“我学习的、给出的。”少年轻声说。“都只是爱情。”
哪里迟钝?他分明就是傅老师最聪明的学生。傅斯岸想。圈揽紧拥,心跳贴着心跳,傅斯岸也用唇死死地咬住了恋人的唇尖。他们在门边接吻,亲得室温燠热,气息黏缠。有许多话已经被讲得如此清楚,又有许多话语尽在不言之中。深长的热吻一直持续到了一点意外的发生。因为傅斯岸将人抱得很紧,他习惯性地把怀中鼻音湿漉的少年向上托抱一点时,手臂却不经意地碰到了舒白秋的豚间。已经被吻到近乎失神的少年,却还是明显地绷颤了一下。……那里还会疼。傅斯岸这时才将对方的唇放开,还改成了打横拥抱的姿势,将舒白秋抱回了沙发上。气息鼻音更重的少年好像被亲得有点懵,缓了一会儿,才很轻地嘶了一声。“唔……”是有点迟钝。傅斯岸想。不过在他想要帮对方查看一下的时候,回过神来的少年已经不肯答应了。舒白秋垂着头,脸颊半埋在傅斯岸的颈间,一直摇头。直到傅斯岸用掌心托着他的后背,轻缓抚过,很低地说了声:“抱歉。”舒白秋才终于抬头,透过染着些水色的长睫看向他的先生。“我真的没有介意。”少年软着嗓音说。他微微蹙眉,好像有一点踌躇,最后还是诚实地告诉了对方。“先生会觉得我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我今天没精神?”“我一直犯困……是因为昨晚没睡好。”傅斯岸听得微顿,但真正在他意料之外的,却是对方的下一句。少年说:“因为昨晚,我是一个人睡的。”“我不知道这样好不好……”舒白秋的嗓音微微低下来,他的视野放空,视线也显得有些怅然。“我好像有点太依赖先生了。”以至于一个人睡,都会睡不踏实。地拥有了一个次数无限的长期特权。——以后每晚都可以不和小啾分开睡。心地善良且不黄的小啾尚且还没察觉到这件事的真正风险。而为了给他被撞肿的豚肉好好休养,傅先生这一晚也休息得很安静。没上夜班,也没有真正动手把恋人拼进来。在这样好好休息了一场,经历了一个睡眠质量颇佳的夜晚之后,节完整章节』()舒白秋顿了顿,明白过来了先生话里的意味,同时他还想起了先生过去的经历,不由想要说声抱歉。不过,在他开口之前,傅斯岸已经道。“所以,对这个成交价,你不用太意外。”男人抬手,揉了揉舒白秋的发心。“这是小财神应得的。”“幸运小啾,两件作品都正好遇到了甘愿出高价的买家。”舒白秋也跟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先生说的话,有一部分确实也正是舒白秋的想法。这两次成交的高价都有偶然因素,估计之后就不会这样夸张了。虽然少年没有开口这么说,但看他的神色,傅斯岸也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毕竟,少年的态度一直都很谦逊。不过傅斯岸更清楚,依目前情况看来,舒白秋其实已经不需要再借助拍卖这种不确定性极高的渠道,来维系后续的长期业务。因为这两次出道作品的成功与成交,已经受到了业内的极大关注。——也奠定了舒白秋的身价。“昨天晚上,拍卖会的成交价刚落锤,就有许多人来联络问询。”傅斯岸说。“不只是冲着三千万这个价格,也有很多人是冲着舒雨巷来的。”“至少百分之七十的问询者,都提到了舒雨巷的名字。”舒白秋又有些意外:“这么多吗?”舒雨巷被提起这件事,舒白秋倒并不奇怪。因为最初还是他自己决定,在拍卖会上的作者信息使用本名。《天涯共此时》的详情介绍中,雕刻者一栏写的并非是天工奖金奖的获得者,秋雨。而是“舒白秋”。事实上,这次傅斯岸没有出价或提前插手,将这件翡石作品留下,也是这个原因。因为他想遵循小啾的意愿,帮这个名字传扬出去。舒姓,加之秋雨的“雨”。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个曾经备受好评的品牌——舒雨巷。不过,这虽然是舒白秋的本意,但他的确也没有想到。舒雨巷的名字,居然还会有这么多人知道。他原本以为,自家的店只在明城经营,名气也大多局限于本省。“正常。”傅斯岸却解释说。“云省本就是国内翡石的源头之地,况且在二十年前,舒雨巷的珍品就已经开始全国流通。”“而且舒雨巷有自己的独特风格,雕工奇巧,灵气十足。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还被杜彪惦念。”舒白秋也点了点头。确实。能被长久记住的,总是难找替代的作品。“这几天的咨询我也会让助理组整理好,再把清单交给你。”傅斯岸道。()“基于目前的市场调研,收费标准也会有个建议区间,到时你再自己定夺,可以吗?”舒白秋自然点头:“好。”事实上他都有些怀疑,虽然这两次的作品会让自己账户里的数字变得非常喜人。但如果是先生旗下这种标准的助理组,舒白秋可能把所有钱拿出来,都还不够给这样一支专业、高效,且能力极强的团队来付雇佣费。不过,舒白秋到底是学会了一点。他张了张唇,也没有问出这样的助理组会需要多少费用。而是慢慢仰头,轻轻在对方的唇上吻了一下。“谢谢先生……这么辛苦地为我打理。”昵近的距离里,舒白秋清晰看到了先生镜片之后的眸底笑意。“不辛苦。”傅斯岸说着,蹭按了按少年吻上来的软唇。“很赚。”被一个吻支付了超额工资的傅先生之后又翻了翻日程表,提醒道。“下周燕城会举行天工奖获奖作品的展出,你想去看看吗?”之前神工奖的作品展出他们也去看过,只不过那次就在申城,并没有需要外出。舒白秋想了想,点头:“好。”“顺便也可以去杜老先生那里,看看他那块翡石料。”舒白秋和杜彪的雕刻合同,已经完整地定下来了。虽然杜彪说了,可以派专人把料子送过来,不过眼下有机会的话,舒白秋还是想过去看看。也可以一同看看这位鉴赏和收藏家的个人喜好和偏爱。“嗯。”傅斯岸道,“那我让人去订机票。”确定好了去燕城的行程之后,舒白秋还提起了另一件事。“对了,我昨天在整理妈妈的梳妆匣时,还发现了一条项链。”库薄送来的梳妆匣保存得非常完好,除了那把新锁,原本旧的密码锁也还能用。密码锁是四位数,舒白秋依次试过妈妈的生日、爸爸的生日和爸妈的结婚纪念日之后,很快在第四次时,就试出了正确的答案。铜锁密码,是舒白秋的生日。梳妆匣打开,里面的东西也都被保存得很好。发绳,梳妆镜,卡梳,胭脂,爸爸亲手做的琥珀手链。每一件东西,都带着时光的痕迹。又好像在舒白秋的眼里复原了簇新。他幼年多病,常会卧在妈妈的怀里,伏在爸爸的背上。妈妈的黝黑长辫,和温暖干燥的指尖,一直深深印在舒白秋的记忆里。他怎么会认不得这些饰品?舒白秋看得安静,直到修长温热的指节帮他轻轻擦过脸颊,少年才意识到。自己哭了。但其实真正涌上舒白秋心头的情绪,并不是悲伤和难过。只是怀念。舒白秋想。也开心。他现在过得很好。妈妈和爸爸也一定会很开心。也是因为昨晚无声地掉过一场眼泪,舒白秋才睡得很早。今天,他才想起和先生提这件事。“梳妆匣里的其他东西,我都见过,只有这条项链没有。”舒白秋托着下颌,抿唇思考。“而且我发现,这条项链的吊坠好像只有一半。”“我之前还在爸爸妈妈留给我的保险柜里发现过一条手绳,那个手绳的挂件和这个项链吊坠,好像正好能拼在一起。”拼在一起?傅斯岸眉梢微抬。“拼出来是什么?”“是个有纹路的圆棍。”舒白秋把手机拿出来,找出了之前尝试时拍下的照片给先生看。傅斯岸听到有纹路时已经有所预感,他看到照片的第一眼,更是直接道。“这是一把钥匙?”“我也这么想。”舒白秋点头。“但我不太确定这是哪里的钥匙了。”少年犹豫了一下,道:“这种孔道的锁,我好像很小的时候见过,可能是在我们家老宅的地下室。”“可是时间太久了,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虽然舒白秋记忆力好,但那是他毕竟年纪尚小。而且就算是幼时,他也只在寒暑假时,才会和爷爷回乡下的老宅住。最后一次去哪里,都已经是将近十年前了。舒白秋尚有犹豫,傅斯岸却直接道:“那要不要回去一次?”“……诶?”舒白秋微怔。傅斯岸却是很认真地在同他商量。“反正下周也要去燕城一趟,等在燕城忙完,我们可以先飞明城,然后再回来。”舒白秋原本并没有这个念头,毕竟他也不确认这究竟是不是钥匙,又会不会真的有这样的一把锁。但傅斯岸的话,却着实撩动了舒白秋的心。两个人离开明城也将近小半年,中途只在过年时回过去一趟,而且时间也不长,三天就回来了。住的还是月榕庄。如果这次能回去,还能去老宅逛一逛,那对舒白秋来说,吸引力真的很强。少年着实心动了:“如果方便的话——”傅斯岸问:“你下周有事?”舒白秋摇头:“不是,我是说先生的工作……”“我的工作不就是为舒董上班吗?”傅斯岸反问。他眼底带笑,等到少年真的要当真时才道:“没关系,下周不忙。”男人俯身,也亲了亲舒白秋的唇。“随时为舒董效劳。”白天的时间过得很飞速,舒白秋和傅斯岸商量了一下去明城的事宜,又去看了助理组发来的清单,很快,就到了傍晚。吃过晚餐,舒白秋去洗澡。他刚洗完出来,就见傅斯岸拿着一管软膏,正在沙发上等他。那个药膏的包装很眼熟,但并不是舒白秋近来已经习惯每天都要用的双手软化护理药。……而是更早之前他就见过的,活血化瘀效果很好的那一种。舒白秋还在擦头发,看到先生手中的药时,连动作都不由停顿了一下。而察觉他的反应,傅斯岸也直接解释道。“是给你后臀涂药用的。”男人的声线很沉静,语气也严肃,听起来丝毫没有任何不良用心。舒白秋这时才重新开始擦头发,但他也没擦两下就停了手,还把毛巾留在了头上,以至于少年大半脸颊都被藏住了,只露出一个尖尖的皙白下颌。“不用了。”柔红的薄唇抿了抿,又说。“我不疼。”傅斯岸看他,道:“上面还有红痕。”是傅斯岸几天前拍肿的。掴撞的力度有点凶,还没全消。除了唇瓣,宽大毛巾之下少年隐隐露出的耳廓似乎也变红了。“没事,我皮肤薄……只是看起来红,已经不疼了。”傅斯岸看了看他,这时才把药膏放下,起身走了过去。男人接过毛巾,帮舒白秋把微湿的发尾重新细致地擦过一遍,确认不再有水珠,才收起毛巾,将少年抱了起来。傅斯岸看着舒白秋的眼睛,低声问。“我会不会力度太重,做得太凶了,你不喜欢这样?”舒白秋的面上却显出微许茫然:“凶吗?”傅斯岸微顿。“还是你觉得这样太温吞了?”舒白秋这时才反应过来,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他重复说,“已经、已经很够力了。”被抱起的少年也伸手搭扶住了傅斯岸的肩膀。他还小声说。“但我也没觉得先生太凶……只是很正常吧。”但等看到先生的神色时,舒白秋却不由微愣。“不是吗……?”从第一次的时候,他的就被拍撞到烫痛。“我还以为,正常做就是会这样……”傅斯岸沉默了一瞬。他这时才察觉,小啾其实根本不懂。太过生涩、完全没有过经验和了解的少年,还以为这种事就是这样的。以为被那样大力撞掴,也是每次都会发生的不可避免。他是纯粹的、被先生一人教会的乖学生。连性脾也全然是教导者的形状。而完全清楚实情的傅斯岸,默然过一秒,也终于开口。他声线微微沉低。“是。”“确实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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