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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腰肢被一手掌住,如同被扼住咽喉,姜稚衣后背绷成一张拉满弦的弓,瑟瑟看着明灭烛火下那张棱角锋利的脸。她将这“灵堂”布置得如此昏暗,本是想借此掩藏自己不自然的神色,好取信于他,这下烛火一跳一跳,面前的人又说着这般阴森森的话,气氛恐怖如斯,反倒快将自己送走了……姜稚衣胆颤地闭上眼睛——沈元策,你在天有灵,可管管你这个疯了的弟弟吧!漫长的等待过去,天也没打雷,也没下雨,姜稚衣睁开一道眼缝,还看见那双阴沉沉的眼一瞬不眨地盯着自己。看来他是当真不肯放过她了。既然忍气吞声、好言好语都无用,她也不忍了!“……骗人发的誓算什么誓?老天都看不下去你这种奸邪狡诈、诡计多端、丧心病狂、丧尽天良——”姜稚衣换了口气,哆嗦地胸脯一起一伏,“的行径!还会应你的誓不成?”“老天不应,我自己应。”元策一手揽着人,一手推开面前碍事的条案,往边上一扯,刺啦一声,扯下一卷帘幔。眼看那帘幔被他单手绕成一股绳,这是真要来绑她手脚了。姜稚衣睁大了眼,一面想着惊蛰取个药膏怎么还不回来,一面急中生智一踢脚边的白烛。燃烧着的蜡烛砸上帘幔,帘幔瞬间燎起火来。元策意外了一刹,反手扑火。姜稚衣趁机飞快挣脱开他,爬起来往外跑:“走水啦……!”院子里的玄策军齐齐飞奔上前,眼见少夫人急急打开房门冲出来,而她身后,屋里的少将军正在甩打着火的帘幔,一群人一股脑涌进去帮忙。一涌进去又齐齐一脚站住,一个接一个地拥堵在了门槛边上——这、这什么阴气腾腾的场面,府上有人过世了吗?可府上只有少将军和少夫人两位主子,都好端端在,难道是少夫人最近和少将军闹别扭,给少将军设了个……灵堂?元策三两下扑灭了火,一扔帘幔,抬眼一看众人惊悚的脸色,望向躲在人后的姜稚衣:“少夫人祭奠亲故,不必在意,都下去吧。”姜稚衣赶紧混在人堆里“下去”。“郡主走什么?”元策催命一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姜稚衣一个激灵一顿,立马埋下头去加快了脚步,还没走出几步,身体蓦然一轻,一只手臂将她拦腰抱起,一把扛上了肩头。姜稚衣一声惊呼,脑袋朝下趴在他肩头,眼晕得厉害:“……这屋子都走水了这么危险,你敢关我进去,你就是、就是谋害当朝郡主!”“走水的屋子自然不能待了,为了郡主安危着想,今晚就去我房里住吧。”元策说着,扛着人大步流星往外走去。半刻钟后,姜稚衣在徒劳的踢打挣扎过后,筋疲力尽、面如死灰地被放上了元策卧房里那张榻。正扶着腰一口口喘息,一看元策进门后翻箱倒柜地不知找到了什么东西,径直朝她这边走来,姜稚衣立马抱起膝,缩起双手双脚往角落躲。元策上前一把拽过她手腕。姜稚衣吓出一阵哭腔,仰头狠狠瞪着他:“你要真敢绑我,我就……”手背蓦地一凉,姜稚衣说到一半一顿,瑟缩着垂下眼去。带茧的指腹沾着清凉的药膏涂抹上手背,在香灰留下的那点红印附近一圈圈轻轻打着转。元策屈膝蹲在榻前,掀起眼皮:“就怎么样?”姜稚衣一记后怕的抽噎,默在了榻上。“插香之前,先把香头的香灰抖了。”元策面无表情地说。……已经暴露过阎罗恶鬼的真面目,还装什么好人?姜稚衣一把抽回手:“要你管,我为心悦之人上香,痛也心甘情愿!”元策摩挲了下指腹残余的药膏,撑膝起身,扯了扯嘴角:“你是心甘情愿,还是一厢情愿?可知你心悦之人早就心有所属,与他人私定终身?”“我当然知道了!”虽然不晓得裴雪青这样文气内秀的姑娘怎会瞎了眼看上沈元策,不过一个吊儿郎当不着调的纨绔,将信物小心又郑重地藏在不见天日的瓷瓶里,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为了向“移情别恋”的情郎求个答案,不惧抛头露面于人前,这份两情相悦倒是令人感佩。若非形势所迫,她也不愿去扮演一个眼看别人两情相悦的第三人,况且这位男主人公还是沈元策,她可是酝酿了一整日才忍着鸡皮疙瘩想出那些词儿。早知道付出这么多也走不成,何苦来哉?见元策眯起眼,像在质疑她如此无所谓的姿态,姜稚衣眨了眨眼一挺胸脯:“那又如何?我姜稚衣喜欢谁是我的事,只要他值得我喜欢,我便是一厢情愿,不求回报!”元策阴沉着脸伸出手来。姜稚衣往后一躲,一抬眼,看见他用掐人的架势一把抓起榻边那罐药膏,像在拧断人脖子一样缓缓拧上盖子,转身往屉柜走去。见他收起药膏之后,手撑着一张翘头案背对着这里默不作声,似乎气得不轻,姜稚衣攒着一股气,轻一咬牙:“虽然他经常斗鸡走狗,惹一身脏污,但在我眼里,他就好比天上的月光,皎洁明亮。”“与他分别这三年多,我对他日思夜想,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哪怕如今与他天人永隔,他在我心中依然像那经久不褪的丹砂,永不会淡去颜色。”“我独喜欢他出淤泥而不染的灵魂,将与他一模一样的皮囊放在我眼前,我——不屑一顾,无动于衷!”咔嚓一声响,姜稚衣人一抖,探头望过去,看见那翘头案被掰断了“头”。……气死他,气死他,走不成,那就玉石俱焚!
恰此时,房门被叩响,门外传来一道焦急的男声:“少将军,不好了,少夫人的婢女和咱们的人打起来了!”姜稚衣一惊。定是惊蛰取了药膏回来发现她被元策掳走,跟人急上眼了。“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呢,你不许动我的婢女!”姜稚衣着急地看向元策。元策回过身,走上前来:“说的是你婢女和我的人打起来了,你倒让你婢女先放下武器?”显然惊蛰是打不过他们的,硬碰硬只会伤着自己,姜稚衣连忙朝外道:“你去告诉惊蛰,让她与谷雨不必为我忧心,我已经想到了对付沈少将军的妙计。”元策:“……”他人好像还在这儿。门外士兵长长“呃”了一声,听元策没有反对,匆忙领命下去:“是,少夫人!”姜稚衣理理衣襟,振了振袖,端坐在榻沿,继续方才的话茬:“既然你要留我宿在你房里,长夜漫漫,我跟你讲讲我与你兄长的故事吧。”“……”元策:“我不感兴趣。”“暗慕你兄长多年,这份感情始终无人能讲,今夜终于有机会一诉衷肠,你不感兴趣我也要说,你绑得了我的手,我的脚,但你管不住我的……”下巴忽然被一把捏起,姜稚衣一噎,被迫仰起头来。元策弯身看着她:“我管不住吗?”姜稚衣颤动着眼睫,猛然间想起他以前怎么管她嘴巴的,轻轻吞咽了下,闭上了嘴。元策松开她下巴,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转身走向浴房:“沐完浴再来管你。”“……”那你还是个挺爱干净的恶人。姜稚衣坐在榻上,精神紧绷地竖耳听着浴房里传出的水声。等他沐完浴,不会真来管她的嘴吧?门窗都被看守住了,注定出不去,更糟糕的是,虽然时辰还早,但她昨夜一宿未眠,今日白天也想着办法不曾歇息片刻,这会儿听着这催眠的水声,竟是忍不住犯起困来。恶狼在侧,就这么睡过去坐以待毙也太危险了,可他又不知几时沐浴完,她这眼皮着实有些撑不住了。姜稚衣忍着困意看了看四下,起身下榻,将那张少了一头的翘头案使劲推到榻前,扯过垂落的床帐,将床帐绑上翘头案的案脚,造了一个死马当活马医的机关。然后重新钻回榻上,紧紧拉住床帐,闭上了眼——如果他进榻,必定牵扯床帐,只要她拉着床帐,就会被惊动。有此防御工事,姜稚衣坐靠着床柱,稍微放心了些许,在潺潺水声里打起了瞌睡。元策从浴房出来,一眼看见这啼笑皆非的一幕,在门槛前一脚站住,撇开头不知是气是笑。默了默,放轻步子上前,垂下眼睑看了看这机关,手一撑翘头案案面,无声翻身一跃,上了榻。再一低头,像松鼠护食一样牢牢扒拉着床帐的人还睡得不省人事。元策轻轻握住她手腕,将床帐从她手心慢慢抽出。姜稚衣失去依仗,软绵绵往后一倒,倒进他怀里。元策低头看了她一会儿,把人平放在榻上,抬起她脖颈,将枕子垫在她脑袋后,然后捱着她平躺下来,望着头顶的承尘轻叹一口气。身侧的人却似乎不太满意后脑勺下的枕子,蹙着眉头不舒服地动了动,转了个身侧躺,手臂忽然一把搭上他腰。元策呼吸一窒,偏过头去。姜稚衣仍像在自顾自寻找更舒适的睡姿,动动脑袋又动动腿,搭在他腰上的手继续往上摸索。元策一把抓住那只乱动的手,垂眼看着她,默了默,把人搬进怀里,让她枕住了自己的胸膛。姜稚衣终于安分下来。“喜欢这个姿势?”元策低头睨了睨怀里人,“不清醒的时候就喜欢折腾人,醒过来又不认账是不是?”姜稚衣迷迷糊糊被吵醒,眼皮一睁,眯缝着眼朝上看来。元策揽着人的手一僵,稍稍松开她一些,像在等待即将到来的疾风骤雨。却见她只是冲他皱了皱眉,便又将眼闭了回去,环抱住他的腰:“……你嘀嘀咕咕什么,我好困,别吵。”“?”元策僵硬的手迟疑着,一寸一寸试探般再次落回她身上。下一瞬,换怀里人猛地一僵,像突然醒过了神,见了鬼似的缓缓抬起头来。“你、你……”姜稚衣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元策举起手来:“你先动的手。”“我、我怎么可能……”姜稚衣偏过头,看了看两人此刻这让她无法辩驳的姿势,一把松开抱着他腰的手,蹭地一下撑着他胸膛坐了起来。元策平躺着,将揽过她的那条手臂枕到脑后,眉梢一挑:“不是说对我的皮囊不屑一顾,无动于衷?看你抱得挺开心的,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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