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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太太看在眼里,并未说什么。
如此又熬过一日,终于到了出殡那天,诸般礼仪繁琐不堪。
先是诸多人拜别尊长,再是家眷们齐齐哭灵,男丁们立在一旁,跪了起起了跪,膝盖都是快要肿了的。及至时辰到了,苏朔南打着幡儿先行一步,苏之合跪在棺材前,顶着碗慢慢朝外走。
按着理儿,该是嫡长子摔碗,嫡长孙打幡。只是苏朔北年幼又在病中,二房的苏朔南养在赵氏膝下,按规矩也是嫡子,这才让他打了幡。这其中的讲究长房是不在乎的。苏之合久居京城,不理族中事,俨然与锦州这边已有分家之势。可二房重礼,要一个“庶子”打幡,赵氏脸上的恨意眼看就快溢出来似的。
只听一声脆响,苏之合“噗通”一跪,将陶琬狠狠砸在地上,那声响仿佛是一声号令,诸人嚎开嗓子的哭了起来。几个同族的兄弟扶着苏家兄弟三个,女眷们扶着三人的家室并姑奶奶苏颂芝,浩浩荡荡朝城外苏家祖坟去了。
堪堪上了大街,前头的队伍就是一阵骚乱,原本摆好的“一字长蛇阵”瞬间变成了“双翼鹰阵”,连最前头的灵幡都摇摇欲坠了似的。
“这是怎的回事?朔南怎的连个幡子都打不好?这姨娘生的就是见不得世面来。此等大事,可不能让他误了时辰!”队伍里,只听赵氏小声碎道。其余人只作未听见。苏芷晴搀着娘亲走在队伍前头,诸人皆是瞪大了眼睛,瞧着热闹。
但见道路中央,一年轻女子披麻戴孝,一张素颜俏丽非凡,乌发垂肩,愈发衬得肌肤吹弹可破,所谓“要想俏,一身孝”。此女子算是把这句老话发挥到了极致,只眉眼间的风骚,和举手投足的柔媚,显然并非出身良家。
“公公啊!你怎就这般去了啊!可还没见着你小孙子一面呢!”那女子的手按在小腹上,嗓音婉转,即便是哭丧都仿佛唱歌儿般动听,在这天寒地冻里竟还传的极远。
苏家是城中大户,苏老太爷出殡,城中几家大户都搭了棚子祭奠,更有不少路人出来瞧热闹,如今闹了这么一出,有不少好事者竟是大胆得上了街,都在好奇的打量。
“这是怎么回事?”见那女子的意思和模样,苏之合便大约猜到了什么,脸色立时阴沉下来,眼神凌厉得一扫。他行伍出身,气势全开之下,本家不少兄弟都跟着哆嗦了一下。随后他的目光却停在了苏家三爷苏之劲身上。两个弟弟的性情,他这个做大哥的清楚的很,惹下这般的定是那个自命风流的老三。
“呦,这不是翡翠楼的头牌莺莺姑娘吗?怎地跑这儿来了?”
“你这有所不知,莺莺姑娘三个月前就被苏三爷赎了身,养在外头呢,现下看那样子,是有了吧。”
“苏三爷可真是本事啊,这是第三个了吧。”
“就是说啊……”
看热闹的三言两语议论起来,族里的人都白了脸色,苏老三神色阴沉,眼里露出一抹狠辣来,就要往那女子身边去,却被袁氏拦了下来。只见袁氏好整以暇的理了理鬓发,突地扬声道,“老太爷出殡不能误了时辰,再有人有意捣乱挡路,便着人乱棍打出去!”
这声响极大,径直把莺莺的哭声压了下去,随后只见送葬的队伍里走出一队家丁,约莫二十人左右的,俱是生的孔武有力,拿了棍棒,气势汹汹朝那莺莺姑娘去了。
莺莺见此,吓了一跳,几乎是手脚发软,急匆匆站起来,护住小腹,身上打着颤。
“苏三,你个没良心的,姑奶奶可不是吃素的,你给我等着……”话虽嚣张,但声调却是越来越小,但见她往后退了几步,很快挤进人堆里看不见了。
“好了,莫要追了,别误了时辰要紧。”袁氏见好就收,着家丁们回了队伍,才转头低声道,“三爷早些年做生意,得罪了不少人,妾也是以防万一,便着家中壮丁跟在后面,未料到真的派了用场。”
苏三爷听闻,面上扭曲,一阵红一阵白的,暗咬了牙龈道,“那个贱人敢这么不识抬举,定是不会要她好过的!”
“老爷莫要发火,好歹她肚子里是苏家的骨肉,且待生下孩子再说罢。”袁氏淡淡地说道,劝慰的意味虽是有,但那口气冰冷的可怕。
这几句话都不过耳语,混在一众乌压压的议论声里,只二人身边几个亲近的才听得到。
苏芷晴一口唾沫差点噎了嗓子,暗暗咳嗽了一声,心下抹了把冷汗,她还真是小觑了这个三婶娘了。
如此,队伍才继续前进。
此番闹腾了三日,苏老太爷才终于入了土,一番仪式差不多结束,只待头七、百日再行祭奠。
只苏府的热闹劲儿可还没完呢。
古时极重婚丧,苏家更是摆了三日流水宴席,锦州土地贫瘠,穷人家都闻讯赶来,一场丧事眼瞧着就快变成了赈灾,别说是俸禄有限的苏之文,便是财大气粗的苏之劲,表情也是愈发不对劲儿了。
尤其到了后面,苏家的亲家们也纷纷着人来吊唁。大房黄氏的弟弟、二房赵氏的哥哥嫂子并侄子侄女,三房袁氏的父亲,苏家远房的略有些头脸的亲戚……若非苏之劲早年置办的这间院子,光是这些人,苏家就是乘不下的。
苏家兄弟三个忙的滴溜溜的转,好在黄氏的弟弟黄将军如今仍在任上,只因苏之合的官职在,才来代表父亲吊唁一下,只留了片刻,便走了。袁氏的老父亦有店铺在打理,且有不少是与苏之劲合作的买卖。苏之劲如今没了时间,他更是得担当着,是以也走了过场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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