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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乳娘轻拍他衣衫沾染的细密灰尘,乔嫣然蹲身抱着乔云哲的小腰,柔柔笑问:“摔得疼不疼?”
乔云哲小脸一昂,露出绚烂无比的笑脸,稚音坚强,道:“不疼。”却还不忘兴高采烈地寻找不见踪影的藤秋,奇怪道:“咦,我的球呢?”
“小公子,您的藤球在这儿呢。”
说话之人的语态毕恭毕敬,乔嫣然偏过头,看到乔府大总管江海涛,双手捧了被远远踢飞的藤球过来,乔云哲欢快的接回,抱在手里上下左右摇晃,清脆的叮呤之音绵而不绝。
乔嫣然站起身来,微微含笑,问道:“江总管有什么事儿?”
江海涛年纪已不小,小姐开口问话,当即弯了弯老腰,暮声苍苍却含了极恭敬之意,音调略苦的回秉道:“三小姐,三公子和骆将军在亭中,已喝了一下午的酒……”
“等一等。”乔嫣然出言打断,微凝了秀丽的双眉,颇为惊讶的问道:“你说,我三哥和骆将军这会儿还在喝酒?”
还真拿酒当水喝呐,乔嫣然暗暗腹诽之时,已听江海涛继续絮叨:“是呀,大爷和二爷刚下差回来,也被三公子一道喊了去……刚刚又着人去酒窖拿了好几坛……这天眼见着都快黑啦,也不知要喝到哪个时辰……三小姐也知道三公子的脾气,老奴实在劝拦不住,只好赶忙来禀告夫人。”
乔嫣然听得无语至极时,乔云哲已童音灿灿的欢呼道:“我爹爹回来了么?”随手丢开手中的藤球,抓住乔嫣然的裙角,软软甜甜的嚷嚷道:“小姑姑,我要找我爹爹,你陪我一起去嘛。”
现下乔爹乔娘正待在一处,将此事告知了乔娘,等同于捅给了乔爹,之后的结果,用脚底板也猜的到,又该会是如何的山崩地裂,乔嫣然对乔云哲柔声笑应道:“好,小哲,先让乳娘给你擦擦手,小姑姑陪你去找你爹爹。”
乔云哲乖乖的摊开两只小肉掌,嘟着小嘴儿催促道:“快给我擦手!”见侄子听话照做,乔嫣然眸光微转,含笑看向江海涛,说道:“此事不必再告知我娘,你忙别的事去罢。”
八角凉亭中,已由两人增至四人,新添的两人尚未脱去官袍,分别是乔家长子乔初然,以及乔家次子乔湛然,兄弟俩前后脚归来,一道走在回院里的必经之路,听得花林丛中的亭子内,传来三弟乔庭然说话的声音,本来只是简单的上前一问,哪知乔庭然三言两语之间,将他俩绑缠住了脚步。
乔庭然的理由很简单,我和骆承志有约在先,我今天若是喝不翻他,我就改跟他姓!你俩若是我哥哥,就帮我喝翻骆承志!换言之,若是不帮忙,那你俩就不是我哥哥!话至此处,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乔初然和乔湛然卷了袖子,并肩同上。
骆承志以一敌三,寒容冰貌,依旧面不改色。
乔嫣然到达此处之时,亭中四人喝的正酣畅淋漓,三人的脸色若拿花来形容,大抵就是三朵红桃花与一朵白莲花,除了这四朵花儿,遍眼可及之处,全部都是酒坛子,花丛之中甚至还零散的滚落几只。
拎起层层叠底的繁复裙角,乔嫣然走入亭中,喝道:“三哥!”
乔庭然醉意醺醺的偏过脸来,有点大舌头的道:“是嫣然啊。”
认人就说明神智尚还清晰,很好,非常好!乔嫣然伸手夺去乔庭然掌中的酒坛,再凝音喝道:“三哥,不许再喝了!”
乔庭然本是一手支桌撑颌,一手执坛灌酒,如今酒坛被夺,于是将空出的那一只手也抵在下颌,眼皮似乎沉甸甸的要垂落一般,口吃不清的拒绝道:“不行!我还没喝倒骆承志……”
说到此处,又努力睁大眼睛,瞪了瞪旁边的骆承志。
乔嫣然瞅了瞅骆承志,见他脸色如常冷漠,眼神清明似雪,想来神智也堪比凝冰,两相对比之下,乔庭然简直就是一团烂醉,不由再喝道:“我管你行不行!你若敢再喝,我就把你扔荷花池里醒酒!”
乔庭然面色绯红,醉眼迷离,听到乔嫣然挑衅之语,脖子似白天鹅一般高高昂起,仰天朗声大笑,大笑之余不忘大怒,一掌狠狠击在石桌面,气势澎湃且汹涌,声音是极铿锵有力的嚣张,道:“你敢!”
话音刚落,却是一头栽倒在石桌面,醉死过去。
此酒局乃是乔庭然挑的头儿,他一醉倒,酒局即散,乔湛然吁出一口气,清俊的脸泛着红光,先是一叹再是一笑,言道:“这个疯小子,可算醉啦……不过,三妹,你言语那般不客气,也不怕他耍起酒疯,那可不太好收拾啦。”
乔嫣然放下手中酒坛,挥手招来两个身壮体健的仆役,将乔庭然扶离凉亭,也松开一口气,却先是一笑再是一叹,答道:“对他客气,恐怕他才会真耍酒疯……明明醉的连酒坛,都快握不住啦,还打肿脸充胖子,勉力强撑着。”
乔湛然眉目温润,望向一侧冰雕似静默安坐的骆承志,含了十分歉意的笑,温声道:“骆将军,家弟性子莽烈,行事若有不周之处,还请你多见谅担待。”
骆承志的容色冰雪依旧,半晌,只慢慢吐出四个字,道:“无妨,告辞。”
言罢,骆承志稳稳站起身来,脚下步伐也走的极稳当,乔嫣然不由暗叹,明明长的一幅滴酒不沾的模样,却原来如此深藏不露,这约摸才是真正的天生海量,正思咐之间,却发现骆承志走的方向,似乎有些不太对,唔,怎么不往正台阶走,反而朝着台阶侧的漆红梁柱行去,乔嫣然还没摸清状况,下一刻,骆承志已直直撞到柱子上,然后无声无息的摔躺在地。
一时之间,乔嫣然目瞪口呆了。
一片安静之中,只听已趴在乔初然腿边的乔云哲,甜甜亮亮的声音响起,惊喜参半道:“哎呀,骆伯伯摔倒啦!”
乔湛然忙站起身来,走至骆承志,蹲身略检视一番,而后的扭回头,似乎颇为无语的轻叹,道:“他也喝醉啦。”
明明已醉至强弩之末的程度,却还能保持一幅毫无表情的冰块脸,乔嫣然不禁暗慨,这可真是个神奇的怪人。骆承志既已醉得昏睡过去,乔湛然又招来两个仆役,命他二人将骆承志扶下去歇息,又差了人前往将军府知会一声。
此时,天色已是朦朦胧胧的昏暗,一盏连着一盏的明灯,高高地亮起光来,已是华灯初上时分,乔云哲搂着他爹爹乔初然的脖子,软软的小嗓子腻腻的笑道:“爹爹,我好想你啊。”
乔初然抱着怀里的小儿子,再次走在回院里的路上,低沉的声音微含了笑意,问道:“小哲,今天有没有淘气?”
乔云哲小嘴一嘟,笑嘻嘻道:“没有。”然后又疑惑的问道:“爹爹,我三叔和骆伯伯为啥直接在亭子里就睡着啦?”
“那不是睡着,那是喝醉。”乔初然耐心纠正乔云哲的措辞,然后再纠正乔云哲的称呼,道:“小哲,你该向骆将军唤作骆叔叔,而不是骆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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