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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外说是过度劳累引发心疾。”裴如凇说,“先帝早有心悸之症,召御医看过几次,脉案药方都能对应得上。”
“实际上呢?”
“先帝因国事操劳,大概常觉精神不济,便召方士入宫为他炼制丹药,靠服食金丹提振精力……”
砰!
桌上的茶具全部蹦了起来,闻禅怒不可遏:“前朝末代那几个皇帝怎么死的,顺宗怎么死的,他忘了你也失忆了?陆朔呢?杨廷英呢?满朝文武是都不喘气了吗?为什么没人拦着他!”
裴如凇像是料到了她的反应,被她吼了也不争辩,像个受气包一样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
“……”
闻禅也知道自己是迁怒,但气得没心情哄他。她辛辛苦苦筹划了十几年,最后甚至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才给闻琢铺出这么一条通天之路。正因为信任他的能力,才将公主府的势力乃至裴如凇都托付给了闻琢,期待他成为一代中兴之主,希望在她死后那些人能过上太平日子,可是闻琢这个靠不住的竟然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
裴如凇把茶杯向她那边推了推,轻声安慰:“消消气,都过去了。”
刚刚还说着“看开点”“要放下”的持明公主按住了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面沉如水,咬牙切齿地说:“继续说梁王和皇后。”
“是太后。”裴如凇很严谨地纠正了她的说法,“梁王掌着豹韬卫,先帝对他还是信任的,太后大概也觉得他是个忠厚的贤王,放心地将辅政大权拱手相让。她想借梁王之势弹压群臣,等梁王翻脸的时候,群臣自然也不会搭理她。”
“梁王辅政两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磨刀霍霍,说不定哪天一高兴,皇帝母子俩的人头就要落地。太后这时候终于坐不住了。
“她这个人眼光很差,偏偏又最喜欢借刀杀人,她以小皇帝的名义传了一封密旨给保宁都督穆温,命他进京勤王清君侧。但是先帝在朝时,已经意识到边郡十都督坐大的隐患,着手限制边将军权,朝廷与边军的关系很紧张。而穆温不但是边将,还是呼克延人,早就跟同罗眉来眼去,与大齐不是一条心了。”
引狼入室是什么后果,史书上已经写满了教训,可惜人总是在重蹈覆辙。
穆温叛齐,大开国门,引同罗狼骑至兆京城下,梁王战败而死、太后和小皇帝均被鸠杀。
穆温另立安亲王闻珙的儿子闻修为傀儡皇帝,这其中还有个极为讽刺的巧合,新帝闻修的母亲,正是当年曾与裴如凇定过亲的钟州苏氏之女苏令君。
“然后呢?”
裴如凇摇了摇头。
闻禅难得地露出一丝踌躇之色,顾及着裴如凇的心情,没有直白发问。好在裴如凇善解人意,主动给出了回答:“没什么好避讳的,我大概是忧思成疾,染了场风寒,就病死了。”
闻禅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大约是闻琢病逝后两年,她死后十一年左右,裴如凇也死去了。
可是——
她怀疑地审视着裴如凇坦然的神情,心中暗忖:他真的是“病逝”吗?
裴如凇迎上她的视线,泛起一点含着苦涩和自嘲意味的笑容。
“殿下想问什么,可以直说。”
在他方才的叙述中,字里行间潜藏着的各种隐晦与不合情理之处,以闻禅的机敏,想必早有察觉。
但察觉是一回事,有没有勇气说出来是另一回事。闻禅苦心筹谋,不惜搭上性命,却只换来那样一个结局,对她而言无异于彻底的失败。
“我死以后,你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裴如凇猝然抬眸。
他一度觉得闻禅是天生的铁壁铜墙,两辈子加起来都别指望从她嘴里听见一句软话。这个人心里始终装着一盘大棋,每颗棋子都觉得自己很重要,但下棋的人永远不可能对任何一枚棋子有所偏爱。
她明明应该最在乎棋局的胜负,而不是一颗棋子的心情。
“嗯。”
裴如凇只觉得眼眶再度热烫起来,掩饰般稍微别开视线,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一点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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