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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样?自说自话欠两百先还五十,还是大早上的鬼一样的溜出去啊?!”蒋寒衣的声音忽然就提高了十个分贝,似乎火气更大了,“你要替他说话,也用不着把自己说得这么不体面吧!”
“……”
弋戈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他这火气是怎么回事?就算她是睁着眼说瞎话,那也不过是想安抚他而已,他有什么必要像吃了枪子儿似的?就算姚子奇的行为不太尊重人,但他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主儿啊?
弋戈没耐心了,叹了声盖棺定论:“反正你也不缺这钱,用不着为这事生气吧,都过去了。”
“什么就过去了?!”哪知蒋寒衣眼一瞪,脸彻底黑了,“他到底怎么回事,弋戈我跟你说你别拿漏水那种瞎话骗我,真当我傻么。还有他就算有事为什么会去找你,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人缘变得这么好了?!你俩大晚上的怎么会在花园里坐着,你还给他倒牛奶喝,这些,你都还没说呢!”
弋戈被他这一连串的“枪子儿”打蒙了,怔了两秒,听力系统十分小心眼地过滤掉其他话,只留下一句“你什么时候人缘变得这么好了”,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
是啊,她怎么可能人缘好呢?怎么会有人找她帮忙呢?只有蒋寒衣这位包容友爱的小太阳才会大发慈悲勉强接受她这个怪胎做朋友,对吧?
她定定地看着他,冷笑一声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是隐私,隐私你不懂么?我为什么要把别人的隐私告诉你?”
她清楚地看见原本横眉立目的蒋寒衣瞬间就熄火了,眉毛耷拉下去,眼睛却仍死死地盯着她。
良久,蒋寒衣冲她竖了个大拇指,“行,你行”,一甩手怒气冲冲地走了。
“海姆立克急救法,常识。”
白昼一天比一天更长,弋戈煎熬地捱着这个柳絮飘进鼻子里、传染病复苏蔓延、走在路上毛毛虫和鸟屎随时可能掉在头顶的春天。
她感到煎熬不止是因为天气,还有两个更重要的原因。
其一是,蒋寒衣似乎在生她的气。
至于蒋寒衣为什么要生气、蒋寒衣生气了她为什么会这么难受,这些问题她都没工夫想。她只知道,这段时间她心里异常烦躁,连着拿了三次年级第一也无法抵消的那种烦躁。
比刚转学来时还烦躁。
她有些悲哀地意识到,好不容易在这所学校积攒起来的那么点儿归属感,好像就要消失了。
第二个原因是,她最近频繁地遇见姚子奇。
前几天她回家的时候看到文东街街道上出了公告,说抓住了个变态,请大家注意安全,若有异常及时举报。她猜想大概是那个男人被拘了,彻底放了心,觉得和姚子奇这一茬“瘆人”的缘分也终于可以尘埃落定。
在人际关系方面,弋戈向来是个鸵鸟性格,原则只有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一人不如少一人。因此虽然碰巧撞见了姚子奇最难堪的秘密,她也并不打算让这个秘密把他们俩变成朋友。恰恰相反,换位思考后她觉得她的知情只会让双方尴尬。现在事情既然解决了,她认为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们俩继续装不熟。哦不对,也不用装,确实不熟。
可姚子奇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无论是在食堂、阅览室、操场,甚至是在年级组长也就是刘国庆先生组织的那个年级尖子生交流小组上,他都极其热衷于和弋戈打招呼、讨论问题,甚至同桌吃饭。
前两者弋戈尚可接受,但同桌吃饭对她来说却是件不太容易的事。
弋戈一向认为自己最大的优点是“吃饭认真”。从小到大,她都保持着良好的进食习惯。小孩子都喜欢边看电视边吃饭,或者要大人追着喂饭的时候,弋戈每次都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前,认真地扶着她的小碗,一口一口地把饭菜全吃干净。
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了现在,现在弋戈吃饭也是安静而专注的,不看电视、不玩手机,也不太喜欢和人说话。
和陈春杏偶尔说话是个例外——毕竟三妈和别人不一样。
在肯德基总爱和蒋寒衣说话也是个例外——毕竟……呃,毕竟那是肯德基。
这也是她能和朱潇潇成为朋友的原因,在这方面朱潇潇简直是她的知音,她们俩一致认为吃饭时不专注是对食物的最大不尊重。但朱潇潇比她更夸张一些,她有时候过于“专注”,甚至会发出一些陶醉的咀嚼声。
因此,现在面对端着餐盘笑盈盈地问着“这里有人吗”的姚子奇,弋戈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
“…没人。”她挤出个微笑来。
姚子奇二话不说就坐下了。
朱潇潇啃完一根排骨,抬起头来看见面前忽然多了个男的,呆愣了两秒,心里拼命回忆着刚刚自己的吃相是否过于狰狞——她这一看见男生就紧张的毛病大概是好不了了。明明和姚子奇完全不熟,也明明对他没意思,但看见他,她就是紧张,真要命。
看着姚子奇餐盘里的一小块米饭、一道清炒油麦菜和一小碟糖醋肉,朱潇潇恨不能让自己盘里那堆骨头当场消失。她懊恼地埋头扒了一口青菜,以此减轻那股莫名的羞耻感。
“这个糖醋肉还挺好吃的,你要尝一下吗?”
弋戈埋头当鹌鹑,眼前却忽然出现一块色泽诱人、裹满酱汁的肉。
可现在这诱人的色泽对她毫无吸引力,她看着姚子奇腼腆而又温和的人畜无害的笑容,忍着牢骚不发作,只扯扯嘴角说:“不用了,我自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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