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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五六十年代西北农民住的典型的土窑房。
为保暖,窗户开得很小,主要功能是为了透气。门上挂着厚重的布帘子,但布帘子被掀起了一半儿,于是外头强烈的日光照进了屋里,能勉强看清这屋里的摆设。
门口放着个大水缸,旁边堆着一堆码得齐齐整整的木柴、有一只断了腿的板凳、还放着一摞瓦片什么的……再一旁是个豁了角的破烂小木桌;再旁边是几只摞起来的破烂箱子,然后就是陈与舟躺着的这张快要塌掉的床了。
陈与舟伸手摸了摸——他躺在硬绑绑的木板床上,左边面颊火辣辣的疼,脑袋也涨涨地难受。
少女依旧在那儿唠唠叨叨,“……一会儿我就上狗娃家去找他妈,我先替你向他服个软,要是他妈能就这么算了,那咱还能留一口吃的捱到七月份,要不然啊……”
陈与舟的目光终于转到了门口。
门口处那块厚重的帘子被掀起来一半儿,正好能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坐在门口,手里正忙乎着……
隐约飘来的烟火气,让陈与舟明白过来,那姑娘应该正在烹饪着什么。
没一会儿,姑娘端着个碗进来了,“来,把药喝了。”
陈与舟怔怔地看着姑娘。
姑娘生得眉清目秀,左边眉尖处有粒胭脂痣。长年的营养不良使她身材矮小、单薄瘦弱,还面黄肌瘦的。
陈与舟看清了姑娘的脸,瞳孔地震,下意识喊了一声“姐”……
陈俏妞愣住,也呆呆地看着他。
半晌,陈俏妞笑了,“怎么?闯了祸……就会喊姐了?以前求着你喊、你都不喊!来,快把药喝了,我得赶紧出门去。要是完事儿早,我还得追上马三姐她们,再弄点儿沙葱回来……”
说着,她手一伸,就把盛着漆黑药汁的破碗硬塞到陈与舟手里,转身走了。
陈与舟低头看着那碗药。
准确说来,他在看着自己的手——粗糙、全是茧子,一看就是庄稼人的手。但骨节细瘦纤长,手掌也不大,活脱脱是个半大的少年。
外头响起了当啷作响的声音,像是陈俏妞反手关门,准备离开。
“姐!”
陈与舟大吼了一声,“现在是哪一年?”
片刻,陈俏妞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先伸出手试了试他的额头,然后看着他,担忧地问道:“弟,你是被狗娃给打傻了吗?连现在几几年都不知道?现在是六七年羊年啊!咱才种完麦子呢……”
陈与舟瞪大了眼睛。
可陈俏妞去试出他的额温是正常的……
陈与舟当然也觉察到,陈俏妞的手掌是温暖的。
他看着她,笑了,又毫无征兆的,突然满面泪痕,“姐,你还活着啊!太好了你还活着……”连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哽咽。
这回轮到陈俏妞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盯着陈与舟看了一会儿,一跺脚,怒道:“哎,这可不行!我家阿狼被狗娃给打坏了!我、我得找狗娃娘的麻烦去!弟,你乖乖喝了药就睡觉,一定要发汗啊,我走了!”
说完,陈俏妞匆匆跑了。
陈与舟低下头,愣愣地看着手里端着的这碗黑漆漆的药汁。
片刻,他把药碗放在一旁的桌上,然后双手捂脸,似笑似泣了起来,“现在是一九六七年!我回到了一九六七年!姐还活着……王雪照也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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