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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的事,你怎不告诉我。还有别人知道此事吗?”
“也只是昨儿的事,那人说他只是看看小姐。”秋菊红了脸,又道:“我只告诉了小姐,别人都没说”。
“也罢,得亏是莫弃,若是歹人,咱们的一言一行岂不都让人知道了。以后再有此事,赶紧告诉我,且莫向外声张。”
秋菊低头应了声。冯清蓉察其颜色,只怕对莫弃已上了心,不由暗叹,女人天生就是心软,一旦动了情就把心交出去了。春兰如此,秋菊如此,换作自己,怕也不能例外。
只是,春兰之事容易成全,秋菊之事却难。且不说莫弃对秋菊是否有情,即便有情,莫弃对赵霆忠心耿耿,岂能舍了主子与他人成亲。看来,秋菊的心事八九要落空,只盼她用情尚浅,日后多多提点她,将这份情慢慢放下也就罢了。
这样想着,便道:“日后恐怕他也不会来了,昨日露了踪迹,怎会涉险再来。”
秋菊听了,想想也是,神色黯然地拿着绣了半截的丝帕出去了。
冯清蓉凝了凝神,继续写字,突听有风声传来,接着一张纸笺落在面前。冯清蓉向窗外一看,只见微风吹动花草轻轻摇摆,并无一人。她拿起纸笺,上面是熟悉的行楷:今天的字可练得好了些?
风逍遥送来的。她不禁一笑,这些天虽然没有见到他的人影,可是每天都能收到他写的信笺,有时候是一句诗,有时候是半阕词,也有时候只是一句话,便如今天。
这阵子,她临的是《逍遥游》,她的临法也奇怪,满篇除了题目就只一句话“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那日,风逍遥便送了字条说:庄子要被你气死了。她明白,他必是看了她写的字,他知道她在思念他。
写了一会,手有点酸,就撂下纸笔,唤了秋菊到园子溜达一阵。才走到月湖边,就看到冯清莲与冯清茉一前一后自对面走来。见是她,冯清茉只如没看见般,拐了个弯从小路走了。
冯清莲却笑意盈盈地走过来:“原来六妹在家啊。”知她话里有话,冯清蓉并不回答,等着她的下文,果然冯清莲又道:“前街上锣鼓喧天,我还以为六妹攀上高枝了,本指望六妹提携提携,却不过一场镜花水月罢了。”
冯清蓉不欲再听,方迈一步,听冯清莲道:“六妹爱逞英雄,自己倒是痛快了,又何必连累我们。”
“此话怎讲?”她有些诧异,她怎么连累了她们?
“哼!你在外面出风头,我跟清茉的声名岂不受损,你得罪了威武将军,大哥却要我跟清茉讨好他。反正我不会嫁她,我是一定要进宫,清茉愿嫁就嫁。大哥也是,凭什么该我们给你收拾烂摊子,你自己惹得事,最好自己解决。”说罢,气嘟嘟地走了。
原来她们方才去大哥处了,难怪清茉看见她如此冷淡。她不想嫁给赵霆吗?其实赵霆长相不错,有文才有武略,且多情重义,嫁他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他人过于冷漠粗暴,又常流连青楼妓院。冯清蓉不禁一笑,纵有太多好处,只这两点足以让她却步,清茉精明远胜于她,又何尝愿意赔上自己终身的幸福。
听了冯清莲的话,她也没有心情再逛,闷闷地蹲在湖边看花。秋菊知其心意,只远远地站着,并不过来打扰她。
北齐公主被劫已半月有余,她虽不出门却也稍微知道些消息。有人说,此次事件乃南越人策划,近年来南越军力大增,早就觊觎东燕的繁盛,苦于当年放话“赵霆在,南越十年不犯东燕”而不敢出兵,遂借此机会逼东燕攻打南越,以掩饰他们的野心;有人说,此次和亲,本就是北齐的计谋,想趁机窥探东燕实力;更有人说,此事乃知恩王策划,欲借机夺了赵霆的兵权,自己掌控京城兵力。
总之众口纷纭,说什么的都有。但是有一点却是真的,就是皇上命赵霆一月内找到北齐公主,否则严惩,至于严惩到什么程度,削职还是夺权,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一切虽与她无关,那日之事,即使没有她在场,也会有别人做替死鬼。只是这事与她牵连上了,她的心里似乎也觉得有些对不起赵霆。
尤其,想起那夜赵霆掐着她的脖子:“为什么,你就那么恨我,处处针对我?”
她恨他吗?不可否认,开始的时候是恨的,恨他当众嘲弄她的容貌,羞辱说她嫁不出去;恨他让她在先生面前出丑,差点失去与先生相处的机会;她也恨他弄坏娘留在她的耳环,现在她的身边再也没有娘留下的东西了。
可是不知何时起,她竟是不恨了,她忘不了赵霆送装醉的她回家,她忘不了赵霆在亡妻坟前喝酒,也忘不了琴香院那夜他说那人没死,忘不了在刑部时,赵霆维护了她。那日过后,她静下心来细细地将事情的经过想了一遍,心下便明白,赵霆是真的护着她。
所以她不但不恨他,甚至觉得他是可信的。
只是,这种信任,恐怕除了她,谁都不会知道,谁也不会相信。世人皆知,他们两人是有怨的,是水火不相容的。
却不知,赵霆会如何想,他也以为她是恨着的吗?否则,他也不会说那句话了。
视线转向湖中即将残败的荷花,顿时满腹秋意涌上来,时间过得真快,再过几日,便是娘的忌日了。
四年前,正是这个季节,连日暴雨滂沱,云门山山洪爆发,整个云村陷入一片汪洋之中。村里有经验的人早就收拾好了包裹,洪水一来,拎着包裹就跑。那阵子,娘染了风寒,卧床不起。隔壁陈大婶虽提醒她收拾物品,可她年纪尚小,又要照顾娘,只卷了两件换洗衣服包在半旧的碎花棉布里。洪水进村时,她们娘俩正偎在一处睡得正香,陈大叔踹开门把她们叫醒,一同逃出来。出了云门镇,陈大叔夫妇南下去投奔女儿一家。她跟娘则一路乞讨者往京城而来。
想起往事,忍不住黯然神伤。冯清蓉摇摇头,恰见西天一片火烧云,将湖面染得绚烂无比,倒是应了那句诗“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只是景虽相似,情却不同。
正在悲叹,却听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揶揄的声音道:“人已经成亲了,空在这里惆怅,又有什么意思?”
她转身,看到了一个不该在此时出现的人,“是你?!”
“不然你以为是谁?是那个身着喜服的人?”冷俊的面容毫无表情,只是夕阳的余晖在他眼里染上了一层暖意。
冯清蓉瞪了他一眼,想站起来,或许蹲得太久了,起身的时候竟有些头晕,差点掉进湖里。
他急步上前,将她拉退了好几步:“你若掉进去,我不会救你。”
“我可不奢望你会救,只求你别把我扔进去就好。”她揉揉酸痛的腿,惊讶地发现他的唇角竟然露出些许笑意。他也想起当日醉然亭的情景了吗?
“这些天,你还算老实,没出去乱跑。”话方出口,他尴尬地发现话语里竟流露出一丝关切。为了掩饰慌乱的情绪,他转身就走,却听到她轻轻柔柔地叫“赵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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