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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问清楚没人见到你被他们抓走,正要回来,就见两个半大小子拖着个老婆子,揍得可狠。车夫上前拉开,那婆子哭着说,她是给你家做洒扫杂活的街坊,今早一出门,就被邻家的男娃追着打,说她老不要脸,给辽人细作干活。如此情形,我们更担心,转头就往北边竹林街来,正见到一伙青壮后生,围着宅子扔石头,有人要点火烧屋子,被周围纸铺和笔行的掌柜伙计们拦下了。我们听到宅里有娃娃哭,赶紧让马夫和几个伙计进去,将胭脂和小玥儿救了出来。”李七娘的叙述,没有激越的语气,却令姚欢听得心如针扎。她颓然地靠在车壁上。倘使胭脂和娃娃有个三长两短,她怎么去面对王犁刀。胭脂却主动开口道:“姚娘子,你莫慌,俺和犁刀,什么军国大事的,不懂,俺两口子,只晓得你和邵官人,都是心善的。我带娃娃,还有小玥儿,先去艺徒坊里住着,你去办你的事。”李七娘点头道:“姚娘子,事情起得急,但我与师师,都觉着,端王看起来,似乎并不忌讳照拂着你。我们离开王府时,他还吩咐高俅,带一队侍卫,去艺徒坊守着。故而,坊里,应不怕有凶徒闹事。”姚欢闻言,忽地想起姨母,探身对车夫道:“劳烦你,去东水门内、虹桥码头边的沈家正店。”……大理国王子段正严的马车,几乎与姚欢她们的马车,同时赶到沈馥之在东水门的酒楼。但其实,他们都到得晚了,疯狂的侵犯,已经上演。万幸,刘锡的大娘子,与美团,正与沈馥之约了今日在店中看账。刘夫人原就是武将之女,反应与身手都极快,在二楼账房里,临窗瞧见几个浮浪子弟将沈馥之拖出去,周遭伙计与食客一时竟愣得不知所措,她将外头罩着的褙子脱下来扔给美团,三步并作两步地就奔下楼去,一面奔一面调整腰间裙带,将八幅绸裙提到丹田之上,莫拌了脚。到得一楼,刘夫人抄起墙边的门闩,扑出门外,照着其中一个凶徒的屁股,狠狠地拍下。那汉子“嗷”地一声呼痛,踉跄地退开,无法站稳,跌坐在地上,捂着屁股继续惨叫。刘夫人将门闩舞得出神入化,却并非只是花拳绣腿式的漂亮。只见那看起来总有二三十斤的柳木大棍,左拍右挑,几息之间,就将一伙青壮男子像轰苍蝇似的,赶得十余步远。船码头和大街上跑来看热闹的京城百姓,有自诩见多识广的,一惊一乍地解说道:“哎呀,哎呀,这位娘子莫不是天波杨府的后人,这门闩的使法,像杨家枪呐!”刘夫人收了门闩,挡在已经发髻凌乱的沈馥之前头,朗声道:“姑奶奶不姓杨,姑奶奶娘家姓种,夫家姓刘。光天化日,哪里来这些猫三狗四的玩意儿,当街撒野?”一个汉子从地上起身,青筋凸绽,梗着脖子道:“这姓沈的女掌柜,家中姑爷是辽国细作,朝廷已经逮了的!吾等今日,是来替天行道、为大宋出气!”刘夫人今日刚到酒楼,就听沈馥之说了邵清被枢密院捕走的事。邵清做过西军军医,刘夫人就算没有与沈馥之合股开酒楼的情分,作为西军统帅的家眷,她对邵清亦敬上三分。况且,她并非庸脂俗粉的布衣,在娘家在婆家,都耳闻许多朝堂争斗的龌龊事,故而琢磨着此事底下,或许大有文章。此刻,刘夫人火冒三丈,又举重若轻地提起门闩,指着那汉子道:“呸!就你这腌臜泼货,配提我大宋二字?西北种家军、刘家军为大宋血战的时候,你们这些开封城的浮浪子弟,不是在州桥逗蛐蛐儿,就是在瓦子听曲看戏吧!大宋西军,真的好男儿,弓弩刀枪,都是对着犯阙外敌的,你们呢,一把力气就用来欺负手无寸刃的寻常妇孺,你们也算男人!”人群里有路过的几个士子,喝彩道:“说得好!”来寻衅的凶徒里,却还有一个仍想找补,叫嚣道:“辽人不是外敌吗?辽人探子的同伙,怎地不该打!”刘夫人骂道:“放你娘的狗屁!朝廷刚刚抓走的人,轮得到你这断奶没两年的小子来说三道四?你睁眼瞎话地,就说这酒楼女掌柜也是同伙,你是大理寺还是刑部的主事?都给姑奶奶滚。谁雇你们来的,就说种老将军的嫡亲孙女儿,想寻他喝酒!”七八个凶徒,在刘夫人的骂声和门闩舞来的风声中,前搭后搀地,像一串儿耗子似地,跑了。美团扶稳沈馥之,掏出帕子,给昔日的女主人,轻轻擦去额角破皮后渗出的血渍。刘夫人扔了门闩,正想也上前安慰沈馥之几句,身后马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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