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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绿水青烟的口中得知,我在这昏睡的两天内被噩梦惊醒了无数次,每次都是冷汗涟涟浑身打颤,拽着岳清音的手不肯松开,是以两天来岳清音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我的身旁的。这些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我所能想起的只有那地下室中血腥的场景以及张小姐凄厉的惨叫。忍不住又哆嗦起来,遍体生寒冷汗外冒,吓得绿水慌忙跑出去叫岳清音,岳清音大步迈进屋来,坐上床沿,将我揽进怀中,大手兜在我的脑后,低声于耳畔道:“没事了灵歌,都过去了。”我张了张嘴想叫声哥哥,可喉头颤抖了半天也发不出声音来,过度的恐惧竟然使我暂时失声了,于是只好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好强迫自己不再哆嗦。岳清音轻轻拍着我的背,恍恍惚惚间我再度睡了过去。之后又是不断的噩梦、不断的惊醒,每次醒来时他都守在身边,每次我都死死地抓着他的手。在我睡着的时候隐隐约约也能感觉到有很多人来看过我,我能感受到岳明皎粗糙的大手覆上我的额头,田幽宇用拇指霸道地将我微皱的眉头抚平,季狗官清而沉地声音向岳清音询问我的身体状况,以及一些我不知道是谁的男男女女们,大概有些是岳明皎的朝中同事,有些是岳灵歌的闺中姐妹。偶尔……晚上也会有些什么来看望我的,都是些女孩子,面无表情,站在窗前望了我一阵,而后转身走开。最后一个出现在窗口的是我所熟悉的人,柳叶眉,斜挑的凤眼,她哧笑着说:“如今我可去了,你莫要忘了我的样子才好!”说罢忽然瞪起眼,皮肤尽裂,血肉模糊……“啊——”我尖叫着坐起身想要逃掉,被强行拉进一个温暖且安全的怀抱:“灵歌,是梦!莫怕,我在。”“哥……哥哥……”我哑声低喃,“张小姐……”“她已经下葬了,一切都已过去,什么都莫要再想,”岳清音在我耳边轻道,“重要的是你还活着,且还会好好地活下去。”是……是的,活着,并且要好好活下去,生命如此短暂脆弱,时时都有各样的危险可能令它戛然而止,我怎能,怎能再困于那痛苦且可怖的记忆中无法振作呢……逝者已矣,生者可追。当我可以努力做到不去想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初了,错过了岳灵歌十七岁的生日——七月初七。田心颜大病了一场,不过四五天也就恢复了,在她来说唯一难以接受的是张小姐的死——自然不会有人告诉她是如何死的,是以她只以为张小姐是被那逃犯用刀子刺了,时间一久,慢慢地也便淡忘了。那逃犯原有个恋人,生得貌美如花,他爱她爱得发狂,她却无情将他抛弃——很庸俗的一个爱情悲剧,然而悲愤攻心的他因爱生恨,亲手剥去了她的人皮,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就此演变成为一桩桩令人发指的残杀命案。以上是我事后听来的,不过是在耳内绕上一圈,而后忘去。或许……再过上个两三年,我终可以淡然地再谈论此事,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去想,只看未来。岳清音自我被救出后几乎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去衙门“上班”,听说太平府衙停尸房内待验的尸体已经可以凑一桌饭局了,季狗官扬言要将他炒了鱿鱼换一个脾气好、肯听话的仵作,于是今日一大早岳清音挟带着强大的气场回去上班了,下班回来的时候屁股后面老老实实地跟着笑眯眯地狗官,只字也没敢再提炒岳老大鱿鱼的事。狗官说是特意来探望我的,竟然还在来时的路上专门买了桂花糖送给我吃。听说……又是听说,那天找到那间地下室的正是狗官,他问过了我的丫头们,得知了猫儿铃、月满楼和樱桃之间的前因后果,又向田幽宇及其手下等询问了当时的情况,他猜到了田心颜必是从楼上看到了我,也必然匆匆逃离,问了月满楼的店小二,得知田心颜与其他几人跑散了,便料定田心颜定未走远,于是令众衙役在附近展开搜索。果不其然,我扔下的樱桃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循着樱桃找到了那间地下室——竟是紧邻着月满楼后舍柴房的一处民居内的菜窖。月满楼后舍的柴房已经弃用了许久,日常极少有人入内,兼之巷子两侧种的是遮天蔽日的槐树,即便有人从月满楼的高处向下望也极难发现巷子里有人经过。民居的主人是对老夫妇,早已遭了那逃犯毒手。逃犯先是选了此地做为躲避官府搜捕之用,藏身了几日后便忍不住旧瘾复发,上街寻起年轻美貌的女子来。谢过狗官的桂花糖,我趁岳清音回房更衣的功夫悄悄地问他:“季……唔,燕然哥哥,那天在那房子周围的除了你们这些人,可还有别的人么?”狗官笑着望着我,道:“没有了。”是么?……那么会是什么原因呢?那不动自响的姻缘猫……算了,管它什么铃儿响叮当,人还是不要太过爱动脑子的好,傻人有傻福,难怪我向来福薄缘浅,聪明人的悲哀啊(这女人终于恢复原形了……)……秋光·心意平平淡淡才是生活的真谛。我在古代的米虫人生终于迎来了第一个金灿灿的秋季,天高云淡,枫红桂香,令人身心很是惬意。……唯一让我不大爽快的是那田心颜,自从摆脱了心理阴影后,依旧三天两头地往我这里跑,美其名曰怕我寂寞,实则就是为了看岳清音一人来的。被她烦得无奈之下,那天趁岳清音不在,我忍不住向岳明皎道:“爹爹,灵歌看那心颜姐姐似是对哥哥有心,爹爹私下问问哥哥,倘若哥哥也有此意,不妨便将这亲事订下,灵歌从此也可多个嫂嫂作伴呢。”岳明皎拈须笑道:“呵呵,我家灵歌长大了,知道关心家人了!好,待为父问问你哥哥,今年若能将你们兄妹俩的终身大事办下来,为父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爹……”我嗲着声音拽着岳明皎的袖子甩啊甩,低头佯羞道:“灵歌不是早说了么……灵歌不嫁,灵歌要永远跟爹爹和哥哥在一起……”“这孩子又说傻话,”岳明皎笑着拍拍我的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儿有姑娘家一辈子跟爹娘在一起的?”我说老爹哇,您老别光说不练啊!既然急着把我嫁出去,好歹也得表现出点儿诚意来给我找几位豪门家的少爷备选嘛(美得你!)!结果岳明皎依旧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跟同样是早出晚归的岳清音基本上一周照不着一回面儿,岳清音每逢公休的时候倒是肯在府中待着,然而岳明皎十次公休有九次都在加班,虽然我不是他亲生闺女,不过就他这种废寝忘食的工作状态也着实令我心疼不已……万一累病了我这相亲的事儿就更没谱儿了(无良女人……)……这天又逢岳清音的公休日,由于天气甚好,我们两个便在花园里的小石桌上用了早饭。自那次的逃犯杀人事件之后,岳清音与我之间的关系似是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他对我减了些以往的疏离感,轻易也不再摆出兄长如天的架子,话虽然更渐少,相处时反而愈显自然,倒越来越不像古代家庭应有的那种妹应以父兄为天、尊而敬之、敬而从之的封建礼束了,反倒有些接近于现代家庭中兄妹相处时的感觉,害我一度险些放松警惕跟他“哥儿俩好”起来,思来想去还是认为谨慎些的为妙,这岳老哥心思细腻城府深沉,搞不好又是试探我的新方式,总之……不到我嫁出去的那一刻我就绝对不能放松。用罢早饭,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在园子里闲逛,一阵微凉的风吹来,满树的桂花轻轻摇曳,雪白甜香的小小花瓣落得纷纷扬扬,沾了满发满襟。我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步来,静静沐浴这缤纷的花雨,正心旷神怡间,忽听得传话丫头来报:“少爷,小姐,田小姐来了,正往花园这厢来。”“知道了。”岳清音淡淡地道。我心中哀叹,每逢岳清音公休的时候这田心颜必来府上闹我一天,早知如此方才就不留在家里吃什么饭了,该早早躲出去才是。忍不住望向面前的蓝颜祸水,这位将田心颜那麻烦小姐时常往家里勾搭的罪魁祸首此刻倒是泰然自若负手而立,哼,他自然是不急,田心颜不敢明目张胆地纠缠他,只苦了我这个被人当成幌子的可怜家伙,每每只能强打精神勉强应付,乏力得很。伸手将粘在岳清音发丝上的几片桂瓣轻轻拈下,而后立过一旁,须臾便见田心颜跟在引路丫头身后走了过来,一眼瞥见岳清音,脸儿红了红,含羞上前见礼道:“清音哥哥好。”……嗯?我呢?我呢?这么大一个人杵在这儿你看不见吗?这重色轻友的女人!“心颜妹妹好。”岳清音淡淡点头。“心颜姐姐……”我轻轻叫她,坏心眼地道:“今日是来找哥哥的么?”田心颜脸更红了,强作大方地笑道:“今日是来找你们两个的,才刚罗睺坊的佟员外送来了请帖,邀五品以上京官子女到府坐客,我哥哥今日不休,只好我一人去,因想着你们必也在受邀之列,便过来同你们一起过去罢。”这可有些奇怪,区区一个员外,哪里来的面子能邀请五品以上京官的子女到他家做客?心中虽疑惑却也不好开口问,偏巧田心颜大概是怕岳清音不肯去,正解释道:“那佟员外是当朝顾太师的大舅子,凡在京为官者莫不给他三分薄面,虽以平民的身份不便邀请众官员到府以免惹来朋党嫌疑,然而请些官眷小聚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倘若不去只恐徒生嫌隙,是以心颜思来想去,认为……还是莫要驳那佟员外的面子为好。不知清音哥哥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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