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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皎洁月光,他在菜地间小心行走,不时蹲下摸摸泥土,感察作物们的生命力,以得知哪株需要浇水,哪株需要翻土,哪株需要保暖。孟河泽去厨房煮了一小碗酸汤面片,给宋师兄当宵夜吃。工可以一日不打,面不能一日不煮。爽口开胃的酸汤配清翠的小葱末和萝卜丁,夜里热腾腾冒着白气,端上桌来,却见宋潜机正在削竹板。“师兄,这是做什么?”“加固花架,抗风雨。”孟河泽抬头。朗月明星,一夜晴光。“今晚会下雨吗?”“总会下的。”孟河泽心想未雨绸缪,也有道理。宋潜机吃完了面,用麻绳和竹板缠绕每只篱架松动处。孟河泽喜道:“我今天才发现,花架像这样搭得高低错落才最好看,如果都一般整齐,反而少了看头。”宋潜机道:“不是为了好看。太高,花不满架;太低,架不够花。每种花草都有它最适合的高度,让它生长。”孟河泽摸摸头,跟在宋潜机身后想帮忙。但宋潜机动作虽然不疾不徐,却有一种特殊节奏,仿佛与月光,与夜风,与满园花草蔬菜融为一体。他这个局外人,融不进这种节奏,就插不上手。对着一方小小篱架,却像面对一场艰难战斗。幸而孟河泽悟性不凡,他下意识开始观察。观察宋潜机每个动作,甚至每一次呼吸。竟能体会到说不出的精准和顺畅,觉得怀中奇珍异宝都不再重要。他想,从瑶光湖回来之后,准确说,听过大衍宗灵泉的事后,宋师兄,好像就有点不一样了。宋潜机忙完地里粗活,接过孟河泽摆好的湿布巾擦手。他靠在躺椅上,看着月色下满庭葱郁,听墙根草丛虫鸣啾啾,满足地喟叹。然后他保持这个姿势,这个呼吸,就不再变化。“师兄喝茶吗?”孟河泽问。“不喝。”“师兄现在在做什么?”“在等。”“等谁?”“等春雨。”宋潜机靠着躺椅,眼里带点笑,像在等一位老朋友,“你若无事,便与我一起等等。”孟河泽心想,自己即将突破,全身经脉如河流水满,再运功修炼已经无用,能做的只有等待。宋师兄又为什么等?雨该下就下,天不想下的时候,磕头跳大神也不会下。哪有人坐着干等?如果做这事的不是宋潜机,他只会认为对方脑子有病。但他现在撩起衣摆,在那人躺椅边盘膝而坐,感受对方呼吸的节奏。夜愈深,风愈大,吹过他脑后束起的高马尾,发丝拂过脸颊有些痒意。他听见宋潜机说:“任何修士突破之时,都有机会与天地对话。炼气期到筑基也可以,不过时间太短,只有千万分之一刹那。”不知不觉,孟河泽被身边人的呼吸韵律牵引,入了定,忘记身在何处。他感受到全身血液流动的速度变缓。灵气在经脉间流动,像一条条涨水的小河,涨得经脉有些疼。他神识向紫府中去,被百川环绕,却觉透不过气。仿佛困在没有窗户的房间里,沉闷难挨。你想要什么?忽然有道声音问。太闷了,我大口喘气,大声呼叫。我想要一场雨!痛痛快快、潇潇洒洒的一场大雨!大风卷地,夜空浓云聚合,遮蔽月光。小院花叶簌簌飞舞,篱架摇晃,吱呀作响,却没有倒下。一道电光闪过,孟河泽感觉身边有人,在他肩头轻轻推了一把:“去罢。”顷刻间,澎湃的天地灵气呼啸而来,几乎形成无形漩涡,向他头顶灌去,冲刷拓宽每条经脉,一路开山劈石,汹涌奔腾,最终汇入紫府。轰!天上惊雷炸响!孟河泽猛然睁眼。他摸了摸脸颊冰凉的水滴,有些愣怔。重回人间。什么落下来了?只见千万道银丝从天而降,随风飘飞,笼罩满地花草,笼罩小院,笼罩天地。什么发出声音?无数水珠在花叶间乱跳,是密集又清脆的啪嗒声,击打在院墙砖瓦上,又是另一种沉钝回音。他突然不认识眼前的景象。“下雨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下雨?对,是下雨!孟河泽惊叫着跳起来,好像初生婴儿,第一次看见、感受到风雨,他张开手去接雨帘,大喊道:“宋师兄,真的下雨了!”他竟忘了自己已然突破。“嗯。回去吧。”宋潜机站起身,心情很不错。雨是天外生机。这场春雨落下来,万千生灵因此得活。不仅孟河泽突破,他也打通周身关窍,自创功法的思路已经理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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