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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两人乃英雄豪杰,没想到竟是贪生怕死之辈,为了活命,竟然屈身向这些畜牲投降,”周培江怒道。
“死到临头还嚷嚷什么?”老狼喊,密集的狼拳头打在我们后背,疼得险些背过气去,老角狼息息气,再次对我们说,“想不到二位将军在釜鼋山周密部署,还是让你们逃脱了。”
“釜鼋山和苍横的土蝼是你们安排的?”周雨江吃惊地问,“二人一直是蚼蚏的手下?”
“烦劳二位将军,否则我们真拿这几个人类毫无办法,”蚼蚏王对李笑书和何赣说,然后走下王位,凑近我们三人细细打量,“竖亥和姜尚费了如此大的劲来保护你们,转来转去,终还是落到了我蚼蚏王手里。”
“别高兴得太早,”周培江吼道。
“你难道忘了在天帝庙前向姜尚保证过吗?”周雨江质问。
“什么保证比你们的人头值钱的?”老狼哈哈大笑,“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李何二人力劝,蚼蚏大王还真不想取下你们另外二位朋友的首级送去给了凡和尚呢?”
老狼的话令我们无比悲愤,原本一直不相信陈永和刘富宽会横遭毒手的,但当何赣和李笑书僵木的神情对土蝼王卑躬屈膝,我们终于不得不直面绝望的现实。而行此背义之事的,正是周雨江他们深信不疑并曾经依赖的人。原来二人在劈锋嶂施以援手,只是为了把陈永他们从螟鹘和番多手里抢出来交给蚼蚏王。一路上,李笑书就在将仝袤的勇士和流亡者一步步瓦解消耗殆尽,最终使他们落入二人早就设好的土蝼的圈套之中。既然陈永和刘富宽都已不在,我们又有什么求生的贪恋?
“你最好把我们杀了,头也取下来,否则迟早会为朋友报仇,让你们和这些臭气熏天的土蝼一起,在痛苦中挣扎着死去,”周培江愤怒地看着何赣和李笑书。
蚼蚏王轻蔑地嘲笑我们这种无谓的逞口舌之勇,轻而易举就可以被它撕裂并粉碎得干干净净。当接下的一幕出现眼前,我们不得不相信它能做到的远胜于此。那是几十只角狼晃晃悠悠地抬着两具衣衫破破烂烂的无头尸体走上圆台之时,我们的精神世界真的一下子就土崩瓦解掉了。看着满身伤痕和变干的血迹映照出死前身受酷刑,和脖颈处的惨像。只一霎那,我精神的堤岸崩塌殆尽,泪水混合着恐惧自那溃烂的决口喷涌而出,瘫坐在尸体面前,在灵云寺的经历自脑海里一一闪现,交织着那无数也已失去的灵魂,婆婆、马大爷、大牛、还有云心,总不敢承认的现实如今混合成我绝望的执念。周雨江埋头不看这景象,他岿然立于原处,神色平静,在惊人的沉默中隐忍内心极度的悲痛,无声的呐喊却强烈如大海深隐的巨浪,“不能让这些畜生看到我们的软弱,”他身上所投射出来的这种顽强毅志把蚼蚏王震住了,那是对蚼蚏王和李笑书二人狠狠的回击。周培江怒骂着奋力挣扎,想要扑过去把李笑书和何赣撕成粉碎,但土蝼们死死地缚住他,任他挣扎怒吼,却也无济于事。(弱者哀,勇者怒,而智者思,再次暗示了第一人称“我”之后的走向)
蚼蚏王吩咐手下把尸体抬出山外给埋了,目送二人的遗体被慢慢移出大堂,我好一阵子我才从恍惚中恢复过来,慢慢从地上爬起,心中已然消逝了恐惧,云心不断闪现在脑海中的身影却使我陷入萧风瑟瑟的悲凉,我恍然明白,她也像他们那样,真正的离我而去,再回不来了,七窍屋,只是一个再也打不开的坟墓而已。
“我会行使对申虞公的承诺,把你们送去给他,活的也好,只要人头也罢,”蚼蚏王站起来喊道。
“那就别磨磨蹭蹭,”周培江吼道,“搬申虞公出来吓唬不了谁,有本事就把我们也杀了。”
李笑书向蚼蚏王鞠躬拜道:“今申虞公在黑齿国新败,又加上绿谷隘口也将风云突起,大王此时送他们去,申虞公无暇相顾,倘若法师施以援手,怎敢保证他们不被再次解救的?依在下愚见,不如继续将他们囚禁,看形势变化再作定夺。”
“不必,本王也已安排妥当,”蚼蚏王看向左侧通道,一个壮汉自阶梯口走来。“这位是申虞公的将军希布克,”蚼蚏向李笑书介绍来人。
“今二位使五个人类相继落网,实是申虞公之幸,我之幸也,”来人敬礼之后,向李笑书和何赣恭维称赞。
“久闻希布克将军大名,只是将军怎么到了角狼之野?扶桑城战况如何?”李笑书惊讶地问。
“败军之将,何足挂齿,”希布克摇摇头,“黑齿国战败,副将被擒,我于返回蓖箩国途中又遭兵变,假道角狼之野,乞求蚼蚏大王庇护。”
“将军是嗅到人类的足迹而中途折返的吧!”何赣问。
“此话不假,”希布克毫不客气地点点头。
“二位且勿见疑,希将军因副将牛士奔叛乱,那牛士奔先发书于申虞公,言希将军因早有投敌之意,所以攻打扶桑城不力,才至大败而归,申虞公回书牛士奔:拿了希布克前去回话。牛士奔心里清楚,自然会先斩后奏,大不了回告一个拒捕误杀之罪的。希将军不得已,避难于我,岂可不助其一臂之力呢?今三个人类正好自投角狼谷,本王借机把人类交由希将军秘密带去蓖箩国,一则使他表忠心,二则也省了二位路途劳顿,不是甚好?”老狼说道。
“请大王允许我二人作为护卫与希将军同行,”李笑书说。
“不必不必,扶桑城之战,希将军被黑齿国乱军围困,亲率大军左右突杀,敌方军士无不望而怯步,后遇牛士奔反叛,将军徒手力敌两百叛军,又以一己之力攻破牛士奔的重重围困,最终毫发无伤地逃脱,足见将军之神勇,岂是我等需要担忧的?”蚼蚏王笑道。
“即如此,大可放心希将军此行了,”何赣回道。
“那就谢大王体恤下臣,如此安排实是一方既便,也省了不少心,我二位全听凭大王吩咐就是,”李笑书鞠首拜曰,再转身对希布克说,“得烦劳将军代我两履职了。”
“哪里?本将军也只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日后若能重得申虞公重用,当多谢蚼蚏王和二位鼎力相助,”希布克拍拍李笑书的肩膀。
“只还需再麻烦将军,”李笑书从何赣手里拿过我们的背包,递给希布克,“也请把它一并交由申虞公,或许有他用得着之处。”李笑书随即将包打开来,蚼蚏王看到一股黑气自包里冒出,赶紧后退,跳到王座上站直了,用前爪挡住眼睛。想制止面前的人,他已经从包里拿出那件黑蓝羽披风,在蚼蚏王面前抖开。
“大王不必担心,披风而已,”希布克大笑道,从李笑书手里接过披风,但蚼蚏王不敢看,那黑气陡然间四处弥漫,“我且试试如何?”
“将军快收回去,”蚼蚏王喊声未落,希布克已把它披到背上,大家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便飞腾起来,如离弦之箭朝蚼蚏王射去,说是箭,其实更像一颗猛烈的炮弹,速度太快,那披风在他飞起时便滑落到地上。蚼蚏王忙不迭从王座一跃而下,那王座在巨响中瞬间被希布克击得粉碎。希布克被弹射起二十几米高后继续向前乱冲乱撞,接连撞断自大堂顶垂下的钟乳石后,在大堂石壁上撞成了肉饼,随着那些断石哗啦啦砸落到大堂拥挤的角狼群,哀嚎四起,角狼们踏着那些被砸得稀烂的尸体尽力逃窜。希布克击中的石壁处发出的嚓嚓声响越来越大,随着从响声处裂开一道道蛛网般的口子,无数巨石从顶上掉下来。
“快跑——”李笑书和何赣同时喊,推我们往最近的洞口跑,又回去救蚼蚏大王和那只老土蝼,然后跟在我们后面逃离。整个大堂在乱哄哄中发出天崩地裂的巨响。我们和部分角狼逃出了洞穴,但更多角狼已命丧黄泉,最后没能逃出来的,也被坍塌的大堂和无数接二连三垮下来的洞穴生生活埋。伴着闷雷般的响声,自山外的洞口冒出滚滚烟尖。外面的土蝼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聚拢到洞穴门口,围观从里面逃出来的族群。我们也站在不远处回头观望。随着更大的响声自洞内传出,山顶下陷,树木山石开始成片移动。
“山体滑坡,我们得赶紧离开,”周雨江转身对围观的角狼大喊,“逃啊!”漫山遍野的土蝼立即作鸟兽散。那大山的表皮如洪水肆虐而下,跑不及的立即被卷到树木草丛融杂的土石之中碾成碎片。直逃出四五里地,山体的奔腾咆哮才稍有消停,看那仅剩一半的山,山土全部滑落,因断裂而石岩暴出,已然不是原来的样子。土蝼们面对变成废墟的角狼之野,沸腾了,哭喊声、嚎叫声、悲鸣声响彻山谷。
“灾难,灾难,快,把他们带走,带离我们的家园,越远越好,让申虞公狠狠地折磨他们吧!”老狼气喘吁吁地喊。见何赣一手抱着那团毁灭角狼谷的披风,一手提着我们的包,它惊恐不已,和蚼蚏王及周围的角狼不约而同往外退。
“什么邪恶之物?”蚼蚏王叹着气问。
“是钦邳死后,双冀变成的披风来找你复仇,”周培江喊。
“烧了它,看它还怎么复仇?”蚼蚏王惶惶未定地指着披风命令。
即刻便有五十几只角狼衔来干树枝生起熊熊大火,何赣将披风扔到火里,很快便被烧成灰烬,连半片羽毛也没剩下。正当火势渐小,快熄灭的时候,木柴堆里像倒进几十桶汽油,巨大的火苗突然升起十几丈高,更多烈焰陆续从火堆中窜出,在火苗顶端翻滚聚集,最后变成一双巨大的火翅,咆哮着朝蚼蚏王猛扑下来,周围的土蝼们在火苗起时,见势头不对,便已经堆成一个小山,把老角狼和蚼蚏王覆在下面。火鸟扑到那些土蝼身上,随即扇动巨大的翅膀,划出长长的火线消失在远方的天空,而离火堆近的和保护蚼蚏王的土蝼已被烧得仅剩骨架,蚼蚏王和老狼从尸堆里爬出来,已经吓得半死。
“它找主人去了,”周雨江看着火翅消失的地方说。
“噩梦、灾难、毁灭者,快把他们带走,带去蓖箩国给申虞公,”蚼蚏王命令李笑书和何赣。
于是我们三人被蚼蚏王交给李笑书和何赣,两人押解我们离开已彻底被摧毁的狼藉不堪的角狼谷地,向茂密的森林深处进发,已到傍晚,天色渐黑,远山近树都模糊起来,二人燃起火把,赶着我们急驰,途中陆续遇到返回角狼谷的土蝼,或许是因为它们得到角狼谷被毁的消息,才匆匆赶回。我们很快便越过了角狼之野的森林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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