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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放下手接过瓦罐饮两口,便递给身旁的人,自己搓搓手,重新撑起蓑衣,让旁边人也能吃上两口。
一时间满城上空飘逸着雨水也冲刷不净的凡间烟火气。
雷柱终于开始劈下来,却轰轰烈烈乱劈一气。
徐家宅里的老树被劈开,徐夫人晾衣的草绳被劈断,空荡荡的房屋无一幸免,密密麻麻的人群和伊墨所在的徐宅厅堂里却没有一道雷柱落下。
雷光一道一道,闪电不歇地照亮黑暗天空,伊墨饮着热酒,听席间热闹的人声,觉得这约莫是自己渡过最热闹喜庆的雷劫。
喜庆的雷劫来的迅猛,走的仓促,很有两分尴尬的意思。
半夜就收了声势,悄悄地散了雷云,露出璀璨星空。
人群嘻嘻哈哈地笑着,找到自己的桌席,也不管泥水邋遢,胡乱卷了卷踏着烂泥跑回家。
“过了?”厅堂里不知谁醉醺醺地问:“这就过雷劫了?”
伊墨坐在门槛上,回道:“过了。”
“唔。”那吃多了酒的醉汉踉跄着爬起来,歪歪倒倒地往门口走:“那我得回家了。”
后面醉醺醺的徐阿耶一摆袖,热情挽留:“不走不走,继续吃。”
又有醉汉口齿不清地小声:“吃什么吃,尽顾着吃酒了,都没看清雷劫是甚稀罕物。”
伊墨倚着门,笑着看他们醉的稀里糊涂,走一步绊三步,最后谁也不曾爬出屋,全部趴在地上睡了过去。
他生命里第二场雷劫,便在一群凡人凑热闹的好奇里,在泛着鱼虾鲜汤和水酒溢洒的红尘人间里,没有一丝苦难地渡过去。
他带着两分醉意,醺然地想,若人间尽如是,做妖修仙也没什么意思。
告别那天,徐家人聚在一起为他送行。徐阿耶取出一张羊皮纸递给他。
不规则的羊皮纸上是密密麻麻的他看不懂的东西,伊墨懵懂地接过,看了又看,问她:“这是字?”
“你往南行,有大城‘扈’,住着扈姓大族,你拿着这个递过去,自然有人请你入内。”徐阿耶拍了拍他的肩:“愈往南去规矩愈多,你往后人间行走,要多学些有用的东西。”
徐阿耶所谓“有用的东西”是学识。
伊墨并不知学识又是什么东西,估摸着就是认字,他想着我一个妖精识来字做什么,做个老先生么。
然徐阿耶一番好意,他又不好意思拒绝,便点头应下。
离开鹊夷上路,这一回伊墨认得清东南西北了,晓得日出的时候,太阳升起的就是东方,太阳落下的便是西方,夜里从星空的北斗里分南北。
他每天通过太阳升起的方向调整自己的路程,夜里则从星星里找南边。
不曾刻意赶路,同普通人一样双脚并行,终于很是熟悉了方向,觉得再也不会把自己跑丢。
他想到这里,自然地想起家乡的大榕树,颇有两分不舒坦地想:我如今认路了,也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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