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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淋他一脸的污血。一切的一切的始作俑者,逍遥法外十几年的罪恶玩家,上百名学生的青春阴霾人生深渊就在自己面前。贺春景终于发出一声怒极的吼声,全身筋骨血肉暴跳着榨干全部气力,在这一吼中骤然翻出一倍的力量,将李端行上身深深按倒,书册近在眼前!李端行空心芦苇似的从半当腰折下去,马上就要落败,可他眼珠急转,瞳孔急速划过堆满粉红烂肉的眼角,钩住了贺春景棉袜上的那片湿痕!他抬脚就踩,贺春景骇然抬脚侧身躲过,这推拉间手上不慎一松,被李端行挣脱了衣领。然而贺春景当下反应极快,半秒钟都没有犹豫地回手抽出后腰匕首,追着李端行往前猛刺!姓李的倒退两步,眼看身后便是白墙,退无可退,于是高举起花名册,用坚硬书脊对准地面狠命一砸——“都给老子死!!!”嗖!书册在半空中忽然消失,众人眼球跟不上残影;只听“铎”地一下,窗外白杨树嗡嗡抖了一阵,树身上长箭尾羽摇摇晃晃,名册赫然被钉在树上!“贺春景蹲下!”这一声狂喊听得贺春景当场莫名飙泪,他半秒都没犹豫,看准脚下空地猛伏下去,将来不及反应的李端行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心!紧随而来接连三声闷响,贺春景眼前模模糊糊,待他用手蹭了眼睛,才发现泪水是粉红色的。不,那不光是泪水。还混着李端行飞溅出来的细碎血珠。躯干从上至下三支重箭齐齐没入血肉,尾羽滴血如注,李端行竟是被射穿扎透,标本一般固定在墙上!可这陷入最后癫狂的疯男人还不肯放弃,居然嚎叫着向外挣扎,紧握了拳头隔空乱挥,势要挣脱出箭矢束缚,非要弄炸了这地方杀死所有人。“铎”!“铎!”又是两箭,这回钉的是左右肩膀。李端行的嚎叫声几乎凿穿所有人耳膜。贺春景转过头,远远地,远远地看到持弓的人。陈藩站在人群里,目光炯炯发亮,嘴唇紧抿成一道青白的线。他手持八十磅的满弓眼镜王蛇,一支箭搭在紧绷的弦上,笔直指向前方。你来,还是我来,陈藩嘶声问道。贺春景咬咬牙,踉跄从地上爬起来。右边脚跟着地让他站得有些不稳,他勉强在李端行面前立住了,看过去。昔日高高在上惯于摆弄人命的“李先生”如今被紧扎在墙面上,后脑在墙面猛击出嗵嗵的响声,双眼染血,面色狰狞地咒骂着。“陈鲜——”贺春景大喊,他已经知道侧面射来,钉走花名册的那一箭是谁的手笔。转过头,果然在纷乱管道的暗影里,有一双雪亮的眼睛。他抬起手,用匕首尖端对准了李端行的心口,蓄力一捅!与此同时,长箭自远处激射而来,“扑”地贯穿了男人的脑袋。李端行大张着眼睛,维持着极度狼狈的一种丑态,终于断气。众人蜂拥而至。贺春景站在原地,看他们在硝化甘油液面上方搭起简易的通道,一个接一个朝自己奔过来。厚重的防毒面具再一次被套在头上,呼吸间产生的水汽让镜面雾蒙蒙的,贺春景像是无知无觉了,耳边喧哗嘈杂,统统与他无关。
直到有人抱住了他。“结束了。”陈藩说话时鼻音浓重,完全听不出刚才搭弓射箭的凌厉样子。他一用劲儿,把贺春景从地上拔起来,抱小朋友似的端在臂弯里。很快,有人开始处理贺春景沾湿的袜子,将一些松软轻飘的粉末敷上来。或许五分钟,又或许十分钟,最终剪开他的袜筒,去除干净的部分,将要紧的那一块一点点一寸寸剥下来。“对不起。”陈藩抱着贺春景时,面孔刚好窝在他颈侧。但隔着镜面上一层白雾,表情让贺春景看不真切,唯有声音却透过面具布料清晰传过来。“……对不起。”贺春景说不出话,甚至无法用动作回应他,这一场对峙耗尽了他全部的能量和气力,眼下只能抓紧浮木似的抱着陈藩,拳头攥紧又松开,直把陈藩的衣领揪得皱巴巴。陈藩感受到细微颤抖从怀抱中传过来,于是眼眶的酸意再压制不住。他把脸深埋进贺春景肩窝,不多时发出极压抑的抽泣。再往后,就是贺春景摇摇晃晃坐在陈藩怀里,冷到麻木的脚被清理后上过药,又套上了不知从谁那里拿来的棉拖。拖鞋小了好几码,丢儿当啷挂在贺春景脚尖上,粉红色毛绒质地,正面缀了一只卡通兔头,大抵是陈鲜车上的存货。兔耳朵从鞋面垂下来,随着陈藩向前走的脚步一颤一颤跳跃。贺春景呆呆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逐渐感到脚掌从石雕状态复苏过来。教学楼的火已被灭得差不多了,烟雾淡去了,窗口零星几点还有橙色余烬。操场边上东倒西歪着几位消防战士,正用冬夜的凉风安抚自己烧得滚烫的皮肤。在锅炉设备间的大门彻底在视线中央模糊之前,贺春景回望了一眼。李端行的尸体还挂在墙上,头顶被人用黑色塑料袋蒙住,王娜穿梭在人群里,带着人和防爆组一道紧锣密鼓清理现场。这种感觉有点像《2012》或者《釜山行》的结尾,轰轰烈烈的灾难片滚过一地废墟血腥,又抛出一些充满希望的意象,告诉大家生活重归平静,明天又是新的开始。他侧脸贴着陈藩的耳朵,弄不清楚自己现在是高兴还是难过,他很想和陈藩说点什么,但又不敢说太多。最后他说,我们现在是回家吗。陈藩圈着他的手臂明显紧了紧,回答:对,我们回家。但两人都不记得是怎么到家的。警车呼啸着将他们载回来,又呼啸着离开。他们一路各自沉默地坐着,唯有陈藩将贺春景手掌扣得紧紧的,一直在抖,眼睛却始终看向车窗外,不知在想什么。下车后贺春景踩着毛拖鞋刚落地,转眼又被陈藩抱在怀里。进屋时吴湘被惊醒了,匆匆跑出来看两人烟熏火燎的样子,吓得不轻。她上了年纪,夜里乍醒过来,要捂着心口坐在沙发上歇好一阵才能缓神。陈藩朝她摇摇头,低声说没事,嘱咐她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来得及。上楼时,陈藩手掌压在贺春景后背心上,忽然痛的厉害。他以为自己是被层层衣物掩盖之下的那些疤痕灼伤,回过神才想起,那是化学品腐蚀出的症状。卧室仍旧点了盏桔黄色的暗灯。冬天夜长,纵使折腾了这么一遭,窗外依然没有泛白的迹象。实在疲惫到了极点,又带着不方便沾水的伤,两人顾不上再洗漱了,就这么灰头土脸栽倒进被子里。半晌,陈藩忽然出声。“我……”他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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