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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斯被班主任派来劝他好好学习,徐斯讲话高傲了些,他一肚子火正好没有地方发泄,抓住徐斯的领子一推就把他推得四脚朝天。两个男孩子扭打成一团,于直小时候跟祖父到片场玩,跟武师学过几招,他在这方面有天生悟性,三两下把徐斯打得鼻青脸肿。等大人把他们拉开,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和大人说发生了什么。
这一架打完以后,于直发现了自己有一段天生力气,力气发泄出去可以把自己的恐怖打散。
他长大了。
大院里的光头哥比他大两岁高一个头,总是剃不足一厘米的发,看上去就像光头,又因为气势彪悍,故此得了这么个绰号。光头哥不是白被叫的,他是真有一群小弟跟着进出。他指着路过自己跟前的于直对他的小弟说:“这小瘪三很霉气,他妈死的时候他就在他妈身边睡觉。你们谁都别搭理他啊!”
于直低着头,眼神已经飞过去,像刀一样想要剜掉光头哥的舌头。
光头哥这一时看于直不顺眼没有什么特别恩怨,就是一时兴致而已。这个一时兴起就让于直攥紧了拳头,血液冲上脑门,冲上去挥着拳头就打下去。
光头哥虽然比于直高了一个头,但是架不住于直一时间发了疯。发了疯的小狗可以咬死大狗,十三岁的于直把十五岁的光头哥打进了军医院。
于光华认为男孩子打两架没什么了不起,赔了钱又介绍了个女明星给光头哥的爸就把这件事情摆平了。为了自己的面子,没敢捅到于成明夫妇跟前,又花了笔钱把儿子塞进私立高中,免得他淘气淘到祖父母跟前。
谁知道这一架却打开了于直的名气。不久后,光头哥跟着父母迁去杭州,他昔日大院内外的小弟们群龙无首,他们全都知道于直把光头哥撂倒过。就在他们和虹口的小混子们抢虹口闸北交界的篮球场失败时,有一个小子出主意,找于直,他能打。
他们过来和于直论交情,于直背着书包笑嘻嘻地问:“帮你们打,有什么好处?”他性格里一段家族遗传的天生的狡猾这时候很自然地起了作用。
小子说:“地盘更大啦,都归你!我们都听你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地盘大了,更加自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再也不用憋憋屈屈满腹的冤无处诉。多好的理由?于直青春期的荷尔蒙简单粗暴地爆发了。
于直一双拳头出了名,帮着光头哥的部下把虹口闸北交界的篮球场抢下来。虹口的小混子说:“你厉害,我们不打了,结盟哪能?一起把虹口的地盘抢过来。”
于直打完架喜欢拉开校服的领子,蹲在地上,眼睛往上看人,唇角勾出嘲笑的弧度。他自下而上看人,比别人自上而下看人还要瘆人。
“结盟?”他笑。
小混子被他的眼睛看怕了,“你是老大。”
从此他手底下的人越来越多,更加自由自在,他的一平方变得范围越来越大,他的一副拳头越来越厉害,十六岁上头就当了虹口扛把子。他可以日日不着家而日日有地儿去,反正家对他来看,已经是个不存在的东西。
一群小混子干得也无非就是抢抢地盘,敲诈敲诈普通中学生。但是于直有了一种自己身板已经很硬的错觉。
于光华更加是对于直在外头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只管带着小助理公然进出家门。他们现在谈的大多是公事了,于直是晓得的。小助理这时候已经不是小助理,于直也是晓得的。
他更晓得现在身板很硬的他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一副拳头打出来的天地已经足够宽大,不是困他在黑暗里的一平米了,他不用在一平米里看着大人做的那些事情。
但他还是过不了中秋节,一到中秋节就溜到旷野无人处,呆呆坐一夜。
这一年中秋节他骑着鬼火摩托去金山海滩坐了一夜后,开始有了他的贪心。
于直命令手底下的人把小助理的车砸了。砸车的时候,他自己抡的第一棍子。关止正好路过,摇摇头,对他说:“这么做没意义的喽!”
他蹲到地上抽着烟,关止蹲到他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他们过他们的日子,咱们过咱们的,眼不见为净。”
军区里头都是高门高户,再高门高户也免不了把家长里短,各户是非传来传去。关止的父亲也和自己父亲差不了多少,但是关止的母亲不像自己的母亲那样,让自己的尸体和自己的儿子睡一夜。他拍拍关止的肩膀,等关止走了以后,指挥手底下的小弟彻底把小助理的车砸烂了。
事后小助理一声不吭,照常去他家里和他的父亲一起办公。
于直的学业虽然荒废了,但是观察更加敏锐了,这大约是从拳头争地盘的战争里琢磨来的。他渐渐搞明白父亲那点水平没小助理根本不会有标青的业绩,只会被祖父拍着桌子骂没想法。小助理是那个给他父亲想法的人。砸了她的车,她父亲立刻就会给她买第二辆。
于直又困在了一平方里,伸展不得,浑身难过得要命,于是他对地盘的渴求越来越大。在这种渴求里头,他的硬拳头和狡猾心肠跟着他的年龄一起长。他不单单用拳头来抢地盘,他慢慢无师自通地去调停几个弄堂口小混混们的地盘纠纷,从中渔翁得利,如果遇上路数不清的,他会先分化他们,再各个击破。
他领着小弟从闸北打到虹口,打不过的就智取,一路无往不胜。打到杨浦遇上个老油条,四十岁不到,是那边所有扛把子的老大,他白天打着赤膊坐在军工路的水产市场门口吃着血蚶,肥大的腮帮子都能吸蚶吸得抖起来。他这天吃血蚶时,桌子上摆了一碗五香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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