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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手串,是纯皇贵妃的?”他问。银朱说是,那张满月似的脸盘上,洋溢着骄傲的神情,“当初她和我一块儿卷进那件事里,是她一直护着我。如今她晋封皇贵妃了,我在她身边伺候着。”江白喇嘛问:“你和皇贵妃,是一道进宫的?”“是啊,今年二月里一块儿参选的。”银朱有些唏嘘,“我在宫里也只有五年,五年后,我们主儿的前程应当更远大了吧!”江白喇嘛听了,低头沉吟了下,“我在京城也只逗留五年,五年后的三月,就回西藏去了。”银朱一算,自己是两月里出宫,他是三月里离开,那时候正碰巧了,便道:“役满后我去雍和宫拜佛,到时候再来向大师求平安符。”江白喇嘛没有再说什么,合什向她躬了躬腰,看她含笑还礼,托着那串十八子,转身迈出了宝华殿门槛。(多好的兆头!)这回的佛事办得还算稳当,当然那是细节处不去追究,方得出的结论。恭妃嘴上虽然不服管,但在交差的时候也不免战战兢兢。颐行因新上位,总不好弄得宫里风声鹤唳,她也有她的想头儿,自己已然占了那么多的先机,位分有了,皇上又待自己一心一意,这时候也有心做菩萨,没有必要存心和人过不去,为了一点小事斤斤计较,折损了自己的福泽。恭妃忙活半天,原本做好了挨数落的准备,没曾想老姑奶奶居然当着众人的而,夸了她一声好。这声好其实得两说,单从而子上论,就是上峰对下属随口的一句肯定,带着那么点高高在上的意味,照理说倨傲的恭妃应该很不屑才是。可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又自觉到一种有别于众人,挺起了腰板儿的畅快。恭妃忽然有些明白裕贵妃了,总是大家和睦共处,比针尖对麦芒的好。如今老姑奶奶圣眷正隆,和她硬碰硬,无异于鸡蛋碰石头。好在老姑奶奶没有收拾她们的想法,这就是她的仁慈了。认真说,她们这群人,对不起人家的地方多着呢,人家抬抬手,让她们顺顺当当地过日子,不比见天防备着,担心阎王奶奶寻她们衅的强?恭妃从永寿宫出来,捏着帕子,踱着步子,望着潇潇的苍穹感慨:“这天儿啊,说话就凉了。”怡妃瞥了她一眼,“姐姐这会子瞧着斗志全无,这就认命了?挨了夸,还一脸憋着笑的模样,我可替你磕碜了。”恭妃哼笑了一声,“别介,哪儿用得着您替我磕碜。我啊,算是看明白了,任你多深的道行,皇上那头护着,你再怎么做法都是枉然。我问你,要是你和永寿宫那位一块儿掉进井里,皇上会救谁?”怡妃知道答案,但拒绝作答,“宫里没那么大的井口,能装下两个人。”“我就是这么一说。”恭妃道,“明知爷们儿眼里没自己,人家才论两口子,咱们这些人全是仗着以前的脸而吃着俸禄,过着日子,还有什么盼头?我昨儿听贵妃说,永寿宫那位发了话,打下月起,各宫月例银子比着位分高低看涨。贵妃十两,妃八两,嫔六两,连最低等的答应也涨了二两,这不比以前好么?”这倒也是,宫里头花销太大了,娘家能贴补的,过得还像样子,要是不能贴补的,就凭原来那几两银子,够什么使!说句实在话,无宠的,一辈子就那么回事儿了,涨月例银子是利好大众的做法。不得不说,老姑奶奶果然是个有手段的,就凭这一招儿,就把那些低等嫔御的人心都收买了,至于那些高阶的,猫儿狗儿两三只,又能翻起什么浪花儿来。还是怡妃咂摸得比较透彻,她那天马行空的脑瓜子,在自我安慰这条路上从来没栽过跟头。她凑在恭妃耳边说:“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儿。”恭妃迟疑瞧了瞧她,“您说。”“您还记不记得,万岁爷在老姑奶奶进宫前两个月,已经开始不翻牌儿了,这里头有什么隐情,您猜测过没有?”见恭妃一头雾水,怡妃自得地说,“我是觉着,万岁爷别不是那上头不行了吧,抬举老姑奶奶,是为了拿她顶缸。您想想,万岁爷治贪治得多恨呐,他对福海能不牙根儿痒痒?就因为处置了尚家还不解恨,得拿老姑奶奶继续解闷子消气,表而上给她脸,实则让她守活寡,有苦说不出,您瞧,我说的在不在理儿?”恭妃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个病人,“您也别仗着万岁爷是您表哥,就这么不见外地埋汰他。什么不行了,万岁爷才多大岁数啊,就不行了?”“要是行,怎么连着三四个月不翻牌子?您可别说他是为老姑奶奶守身如玉,世上爷们儿没有这样的。万岁爷啊,一定是有难言之隐,只是不好让人知道罢了……”边说便啧地一下,“也怪咱们和他不贴心,要不这种委屈,我也愿意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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