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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雨泽斟酒掩了尴尬:“他自有他的安排,又不是你情人,着急什么。”
“自然,自然。”
正说着一人缓缓进门,先是一角靛蓝衣袍映入眼帘,接着是劲瘦腰身,清隽身躯,瓷白面庞,来人正是周念之。
王敬轩自上次驿站一别,竟是第一次见周念之,看他风骨飘逸,丰神俊朗,眼前一亮,登时下了决心欲交这个朋友,迎了上去,上下打量道:“贤弟当真是一表人才,之时不知为何没有穿我送你的衣服啊?”
周念之拱手行了礼:“中郎将身份尊贵,草民无功不受禄,前两日只怕驳了将军的情义,今日与将军说开,我稍后便将衣服送还回去。”
“哈哈哈——”听他这番话,王敬轩笑的开怀,朝李雨泽道,“不愧是你夸过的人,果然与常人不同,这个朋友,我王某交定了。”
听了王敬轩的话,周念之朝李雨泽望了过去。她竟说过他好话么?
李雨泽当真要被王敬轩胡编乱造给气笑了,她怎不记得有夸过他,结果一抬头,对上了周念之柔柔的目光,一时难以应对,僵着颔首。
军营里混出来的人,消遣无非就是酒肉女人,王敬轩本就爱美人,自然不例外。方才等人之时已经喝了几杯,此时兴致大大地有,唤了老鸨来给周念之点姑娘。
周念之哪里争得过他,欲眼神求助李雨泽,却见那人在哪里端坐着看好戏,只得落得个群芳环绕的下场。
周遭香粉扑鼻,姑娘柔夷不住抚摸着他的身体,周念之纵然心定,却也万分的不适,左右挡不住,开口求了李雨泽:“还请王爷让中郎将将这些女子喊走,草民实在无福消受。”
李雨泽见周念之因挡酒左右支绌,额上都激出了汗,眉毛紧蹙,竟似遇到什么大事,如此活泛,自认识他以来还是第一次。
她挑眉暗笑了下:“哦?怎的无福消受,探花郎难道不是男人么?”
周念之知道她是铁了心看他笑话,抿唇不再言语,脸皮绷的死紧,心中暗想索性人是要经过这一遭的,虚与委蛇罢了,便接过递过来的酒,几杯灌下肚。
没一会眼前景物便变幻莫测了,不是抽成了一条便是压成了一块,倒是影影绰绰似万花筒一般,他强撑着睁开眼,瞧见了李雨泽的笑脸。
见她嘴巴一开一合,仿若在说:“你竟也被治了,酒量真差……”
心中羞愤非但没有平息,竟逐渐转而怒怨。
王敬轩亦醉醺醺了,不知气氛有异,自顾自向他打听:“我听阿雨说,是你观天象得知邻水县要决堤,这才救了我一命,我听闻你是今年新进的探花郎,怎的学了这能才能?”
周念之压着脾气,自将编将好的身世娓娓道来:“我家本是锦州郊外一处农户,奈何我从小体弱多病,不能劳作,只给父母徒增辛苦,谁知却有一日,一云游道人经过我家,看着我说了一番‘有机缘’‘根骨清奇’云云,将我带去山上学艺数年,因此倒是也会看些天象预兆。”
王敬轩即刻转头看向李雨泽,目中满是嗔怪,怪他有如此高人竟也不引荐一下,心中已是信了八九分。
这时听“嗤”一声笑,李雨泽脸上竟满是不屑:“哦?既可勘破天象预兆,为何你如今竟在此处,而不是位居高堂?”
王敬轩不知这两年在军营,倒是听了多少鬼魂玄妙之说,竟还给周念之解释起来了:“算命难算己,如此常识你竟——”
却见周念之迷蒙的眼中一道光亮闪过,竟何也不顾了,打断了王敬轩的话,向李雨泽挑衅道:“草民不敢妄论天机。”
“天机,何天机?不妨说来听听。”王敬轩来了兴致,伸长了脖子问。
“我想问中郎将和王爷,锦州水患是为何?”
“不过是天灾罢了,世事变化无常,怎能从中寻得道理。”李雨泽也打起了精神,听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周念之摇头:“王爷说对了一半,但天灾总伴人祸,万事皆有因果。如今天子无能,皇子无德,奸臣当道,天怒人怨!”
他的话铿锵有力,竟想巴掌一样火辣辣地打在了李雨泽的脸上,她暴怒之下反而平静,倒是王敬轩一把抄起了剑:“你这乱臣贼子,竟在这口出狂言!找死!”
“慢着!”李雨泽拦住王敬轩,她死咬着牙问周念之,“你倒是说,天子如何无能,皇子又如何无德,奸臣又如何当道了。”
周念之醉酒,歪斜着身子站起来,眼中却透了水一般晶亮无匹:“盛国建国不过十余年,却已然人心离散……方建国之时,天子便鸟尽弓藏,砍杀了一批有功之臣,如今治国无方,边疆屡遭侵扰,却无可用之兵,锦州一方大城,竟由一蠹虫治理,如此桩桩件件,岂不是天子无能。”
“盛国共有二位皇子,本应和气以治国和百姓为先,却兄弟阋墙,结党弄权,这难道不是无德?”
“上梁不正,朝廷群臣亦汲汲营营,各自站队,不斗个你死我活誓不罢休,这难道不是奸臣当道?”
三连诘问振聋发聩,李雨泽喉中滞涩,竟说不出一句话来,猛灌了一杯酒,心中愤怒还是难以平息,直跨过矮几,腾腾腾几步走到周念之跟前,猛地挥出了拳头砸在他鼻梁之上。
柳娘见过大世面,琵琶音只是颤了一颤,姑娘们登时尖叫着抱作一团。
周念之后仰着连退几步,鼻尖酸涩难忍,忽觉得有湿热东西流下,用手一抹,竟是流了两道鼻血,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也不知是醉的还是被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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