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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酩眼底难得掠过丝笑意。他当然记得。楚照流虽然和顾君衣在扶月山上不得安生,但这俩人一个杂学精修,一个剑道高明,叫当时扶月山的诸位授课长老又爱又恨,唯一能借题发挥的,也就古文字课了,每堂课楚照流都要被留下来多写几篇字。“只能誊抄下来,等听竹楼主引荐高明了。”楚照流又观摩了几遍,越看越不认识这几个字,只得放弃,依葫芦画瓢又抄了下来,拍拍手欣然道,“既然此间事了,我们也该走了。”后头忽然传来道声音:“特地回来一趟,不去你爹娘的旧居看看吗?”楚照流早就察觉到藏在暗处的人了,只是没想到对方还会出来,他半眯起眼,偏头一觑:“我做什么,貌似轮不到你来置喙吧,楚家主。”楚荆迟从树底阴影中走出来,望着楚照流那副傲然又懒散的模样,眉宇间浮过一丝淡淡的厌恶:“你和你爹,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那么叫人……生厌。”天纵奇才的光芒有时候难免会伤到人。楚荆迟就是那个在弟弟的光芒之下,存活在阴影里数百年的人。自己站在阴影角落,看着另一个光芒万丈的人,难免就会觉得有些刺眼睛。楚照流挑衅一笑:“庸才多自扰,你生厌是因为什么,心里不清楚么。”楚荆迟并没有被戳中心思后的恼羞成怒,反而露出了几分疲倦:“从前或许有吧。”他这样不咸不淡的,楚照流反而有点不开心了。楚荆迟若是像楚勋楚贺阳那样跳脚,他反而会欣慰点。他嘴角的笑意一收,脸色冷下来:“之前没找你算账,如今你自己撞上来了,正好。楚荆迟,我爹娘失踪一事,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你若想撒谎,就别怪我冷血了。”楚荆迟注视着他:“你的灵脉早就恢复了吧,尚未公诸于世,是有什么隐患么?”他话音刚落,一点微风就拂开了发梢,等回过神时,楚照流的扇子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口。“你想说什么?”“楚勋心性不正,手段龌龊,你可以杀了他,但没必要付诸同样的手段。”楚荆迟不避不让,甚至眼皮也没有眨动一下,“你是清渠的儿子,我不希望你走歪。”这副长辈做派让楚照流更不爽了,语气冷下来:“你在拖延时间吗?回答我。”“我嫉妒过清渠,但他是我的亲弟弟。”楚荆迟直视着楚照流的眼睛,一字一顿,缓而沉凝,“他曾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至亲,魂灯灭时,我的痛苦不下于你。”四周静了一瞬,楚照流沉默下来。“今日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我将家主之位归还给你。”楚荆迟顿了顿,“只要你不再恨楚家。”楚照流突然有些索然无味,收回扇子,不屑地丢下“我稀罕吗”几个字,转身拔腿就走。谢酩淡淡瞥了眼楚荆迟,略一颔首,跟上了楚照流的步伐。“我们不参加祭祖了?”对着谢酩,楚照流的语气缓了缓:“人多嘈杂,等下次清净点,我再带你来吧。”话出口了,才觉得有点不对。他来就算了,带谢酩是个什么意思?好在谢酩似乎没注意到他话里的漏洞,又问:“去你父母旧居?”楚照流拧了拧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两人脚程快,路上楚照流的话多得有些异常,没多久,就回到了一片静谧的灵雾谷,大部分人都前去密林中了,隐匿在薄雾中的老宅仿佛只安然沉睡的庞然大物,静谧无声。进了宅子,穿过前堂,又转了个几个弯,从一条游廊上走下,俩人跨入道拱门中,眼前的场景倏而一转,出现一个小院,上面的字迹遒劲而游刃有余,写着“揽梅园”三字。楚照流浑不在意似的:“我爹娘的旧居。”谢酩觑他一眼,感觉他一路上都别别扭扭的,眉梢略微一扬。进了园中,就看到满院子凋敝的梅树,虽然没有荒草,也看得出多年没人居住,一派凄清荒凉之感。倘若院中的树还活着,满园花开之时,想必美不胜收。换作其他人,这时候怎么也该感怀几句,楚照流却只是安静地望了那些枯树片刻,便别开视线,领着谢酩走到个房间前:“说不定能在我爹娘的书房里再翻出点什么线索。”谢酩按下袖中好奇探出贼头贼脑的鸟头,面色如常:“不错。”从外面看,书房不过小小一间,进来了才能察觉别有洞天,竟然一眼看不到头。书房内一切都还保留着一百多年前的样子,进来就能看到一幅白梅图,画的正是园中之景。时间仿佛凝滞在这间书房中,桌上的古书摊开着,润笔的墨都还未消失,上面搁着一封匆匆写了一半的信,字迹娟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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