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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忠义有些生气,责备道:“越来越不懂事了!”他说:“建国,给你闺女喝吧,臭小子不听话!”小花听见柴火棒阿妈万般可惜地说:“一只鸡就熬了这么一碗汤,全都洒了。”然后她唤小花:“小花来,哩吃个鸡腿吧。”小花摇摇头:“我不吃。”那是她的好朋友,她不吃。再转过头,发现小男孩在看她。就算一直被黄小胖嘲笑,就算刘美丽一直嫌她脏,小花也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谁。那奇怪的乐曲一直在响,小男孩跳下桌子走过来,站在她身边,说:“我没想吃的。”“哩不想吃我的鸡也没了!”小花握紧了拳头。男孩早有戒备,却没见她打过来。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她哭了。眼泪滚下来,把她本就脏的脸混得更不能看,她蹬蹬蹬跑到杂货间里,躲在没有光的角落。他的脸用冰毛巾处理过,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而她的脸越肿越高,难看得不成样子。他想说点什么,毕竟他真的没想吃那只鸡,她不能这样错怪他。可他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听小花讲:“我阿嬷没了。”他突然很难受,这不是他记了一年的小花,这个小花怎么变得跟班里其他女同学没两样了?她怎么不玩泥巴不游泳还一直哭呢?话说出来没过脑子,听起来就变了味,他说:“我有阿嬷。”她讨厌他又羡慕他有阿嬷,哇哇哭得大声。外头刘美丽阿妈说:“小花真孝顺。”因为许建国请不了太多假,所以老太太的事情得抓紧办,换了寿衣吃过席,乐队敲打着走在前头,众人齐力将灵柩送上山。小花捧着阿嬷的照片走在最前头,这一路,阿巴牵着她的手。她的脸已经洗干净,只是哭了一路,又脏了。沈熙知没有山上,被留在了黄小胖家,黄小胖问他:“城里好玩吗?”他想了想:“还可以。”有公园,有商场,有巧克力,有干净的厕所和楼房。“我以后也要去城里。”黄小胖说。沈熙知恩了声,听见山上鞭炮响起,问黄小胖:“他们在干吗?”小胖说:“我也不懂,我阿妈说山里有鬼,不让我去。”小胖又问:“那个脏小花真的要去城里吗?”“我不懂。”“我阿妈说她后妈会打她的。”沈熙知想了想,隔壁陈阿姨是个挺好的人,不会打小孩。他说:“不会,你阿妈说错了。”漫山遍野都是白色的纸圈,许家阿嬷的葬礼虽然匆忙,却也处处都有尽到。送葬的队伍下山来,解了腰上的白布条与许建国道别。许建国一一感谢,回头喊小花:“走了。”小花扒着门板不肯离开,手指甲挠出了血。沈忠义开着车等在外头,许建国将小花拎起来扔上车,没有带走屋里的任何一件东西。说好了,院子以后给黄小胖家用。“蛋!我的蛋!阿嬷的蛋还没拿!”小花哭喊着,却怎么也钻不出汽车这个大家伙。那是阿嬷攒了好久要卖钱的鸡蛋……许建国攥紧了小花的手脚,不耐烦地教训:“你再不安静我就把你扔到路边,到时候被坏人抓走!”双黄蛋没拿确实有点可惜,但他媳妇说了,不许把乡下的东西带回去,土气。小花动弹不得,只能小声哭泣,哭得前面开车的沈忠义都觉得可怜,跟沈熙知说:“儿子,你给妹妹吃颗巧克力。”沈熙知打开抽屉,拿出一颗金纸包装的小球,递过去。小花还在哭,沈忠义说:“你喂妹妹一下。”沈熙知看着小花满脸的鼻涕眼泪,嫌弃地瘪瘪嘴,但还是剥开了金纸,许建国配合地把小花的脑袋压过来,沈熙知把巧克力送进她嘴里。不好吃!小花的嘴里一股说不出来的苦味,跟老阿公给她喝的汤药一样,可她还来不及吐出来,就全化成了泥,缠在她嘴里。她顿时苦了脸,怎么都咽不下去。车子飞驰在山道上,她的哭声越来越小,最后变成几声抽泣,沈熙知回头看,见她蜷缩在后座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小花进城城里对小花来说十分陌生,这里没有田埂,没有黄泥路,没有鸡,她睡醒时车子正驶进一个大院子,院子里的房子很奇怪,高高的,有很多窗户。她感到害怕,不肯下车。那个小男孩站在房子前面,像看傻瓜一样看她。小花抱着车门喊:“阿巴求求哩,阿巴求求哩。”许建国这几天也是受够了这个皮猴子,一把给抱起来扛着上楼,小花啊啊叫起来,许建国拍她屁股一下:“吵什么,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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