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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奉函忙道:“殿下且慢!殿下!我这老朽”
他一着急,舌头打了结,一脑门热汗,长庚也不出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笑容了无阴霾,明净得像个少年,带着点恰如其分的小促狭。
张奉函难得见他不老成持重的模样,回过来,无奈失笑道:“殿下真是”
“那我同他说去,我就前面拐弯回家了,奉函公自便,”长庚轻快地道,“回头让小葛找个良辰吉时,给您磕头去——对了,这眼瞅着要下雨,您从我这拿把伞,以备不时之需吧”
张奉函这蛰得李丰满头包的老刺头面带微笑跟他告别,用慈祥的眼一直注视着雁王的车走远。
长庚前脚刚走,天色便果然如他所言,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来。
奉函公将长庚留给他的伞撑起来,一时有些感慨,这大半年以来,兵荒接着马乱,纵使不得太平,可是他只要看着这些年轻人,便觉得大梁金殿上那根顶天立地的大柱子还没有塌,还有那几个人撑着。
世间聪敏有才者何其之多,然而一个人倘若过于聪明,便总少了几分血气,更倾向于明哲保身,非得有真正的大智大勇之人率先出来,挑起那根梁,方才能将他们聚拢到一起。
走在前头的人注定劳心费力,也不一定有好下场,再不值也没有了但是万千沙烁,若是没有这么几块石头,不是早就被千秋万代冲垮了吗?
奉函公回过头去,见巷尾一角有条雪白的僧袍一闪而过,他便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快步走了过去。
巷陌的酒楼不像昔日起鸢楼那样气派端庄,更像是一家随便的小茶肆,穷酸如奉函公走进去倒是不显得突兀,他收起折伞,将上头的雨水抖干净,听见木楼梯上被人轻轻敲了几下,抬头便见了然大师摘下湿淋淋的斗笠,在二楼冲他微微一点头,奉函公会意,快步走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最里面的包间,里面已经有一个中年男人等着,那男子约莫四五十岁,相貌平平,衣着打扮也不怎么张扬,但一看就很和气,好像眼角眉梢都是圆的,然而倘若有户部官员在这里,大概会十分吃惊——此人正是江南首富杜万全。
杜万全江南发家,曾经亲自组建过一支商队下西洋,是大梁朝自武帝开海运后绝无仅有亲赴西洋的巨贾,九死一生,利润丰厚,回来后人称“杜财”。
后来迁入西北,被选为古丝路中原商会会长。
早在安定侯不知因为什么在京城被勒令伐俸反省,归期未归时,这嗅觉灵敏的大商人便率先召集商会成员开始分批撤离,之后西域局势动荡也并未伤及太多无辜,可以说是这根财爷的风向标带路带得及时。
没人知道杜万全有多少钱,都说他富可敌国——当然,就以大梁现在的穷酸样看,能敌国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么一个财爷,如今却和护国寺的和尚,灵枢院的老刺头聚在一家颇为寒酸的小酒肆中。
见了张奉函,杜万全忙客客气气地起身将其让入上座,拱手道:“快请快请,我与老哥哥有十来年没见过面了,如今看来,您是一点都没变,风采尤胜当年啊。”
张奉函一边推辞一边道:“哪里话,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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