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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燎推着轮椅从河堤上走过,林原野饶有兴致地探头朝他们的水桶里看,却见多数人桶中仍旧是空空如也。甚至还有位穿晨练服来的大爷,将鱼竿架好以后便不再去理会,起身在附近慢悠悠地走动起来。他们清晨时分起就已经过来,在河边静坐了许久,也不见水中有鱼来咬钩。偏巧就在林原野旁观的这两分钟里,平静的水面忽然就荡起不小的波纹来。鱼竿主人在小板凳上正襟危坐,满脸严阵以待的紧张神情,急急忙忙就要拉高鱼竿收线。岸旁其他人也齐齐伸长脖颈去看,大约是知道林原野想看,程燎推轮椅的双手也停了下来。那人无论从面容神态上看,还是从双手握竿的动作里看,都是个才学钓鱼没多久的新手。他眼中虽然紧张且兴奋,却也不敢轻易开口说话,唯恐惊动了河中咬饵的鱼。眼见对方与河里的鱼僵持不动,迟迟无法将鱼拉到近岸的位置,不等其他人开口说话,林原野就率先嗓音不高不低地提醒了一句:“鱼游起来以后可以放点线,不用绷得太紧,不然容易逃钩跑鱼。”钓鱼的大爷虽未回头,但也听见了他说的话。这才稍稍缓过自己紧张的情绪,下意识地按照林原野说的话去做。围在他两侧的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开始七嘴八舌地提点他如何收竿。那些人看上去倒不像是钓鱼的新手,林原野见状,也就收回自己的目光来,没有再往河面上看。程燎垂眸朝水中扫了两眼,继而语气平常地出声问:“你会钓鱼?”“会。”林原野顺口接过他的话茬,“有时候也会和朋友去河边钓鱼。”但他没有告知对方的是,其实比起这样的河钓,他似乎更喜欢和朋友出海去钓鱼。而他的那些酒肉朋友,更多的时候也都是约他出海度假。不过这些都并不重要,林原野有来有往地将话题抛了回去:“你会钓吗?”“我不会。”微微一顿,程燎面不改色地回答。林原野立刻就从两人的话题中,找到了新的突破口。他抬起双眸望向对方,瞳孔中有细碎的笑意缓缓浮现,“我钓鱼技术还行,你如果想学,我可以教你。”对上他那双如秋水般润亮的瞳孔,程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怎么教?”林原野闻言,略微思考了片刻,最后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答:“你想我怎么教,我就怎么教。”立于轮椅旁的高大男人又低低嗯了声,“包教会吗?”“包教会。”林原野轻轻笑了起来,“教不会可以找我退学费。”程燎眉毛略微往上抬了抬,语气中倒是不见任何明显的情绪变化:“林老师,学费怎么收?”林原野指尖不紧不慢地敲打轮椅扶手,眉眼间染上几分慵懒意味,“你想拿什么来交学费?”倘若程燎是真的想要学钓鱼,他自然是不会收对方半分学费。林原野故意这样说,多少也是带了点玩笑意味在里面。而如果程燎想要用钱以外的东西来抵学费,林原野自然是十分乐见其成的。毕竟之前在菜市场里,程燎为了少付点菜钱,连着占过他好几次口头便宜的事,林原野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从男人那里尽数讨要回来。想到这里,忽然迫切地探出他心中所想,林原野不由自主地朝对方脸上望过去。未料眼前的男人却伸手扶住轮椅把手,毫无预兆地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两人交错的视线由最初的俯视与仰看,瞬间就变为了近距离的齐平。骤然望入对方那双黑眸尽头的深处,林原野毫无防备地陷入了怔愣之中。程燎蹲在轮椅旁不再动,神色平淡地锁住他的视线,“你想要什么样的学费?”他虽然问得冷淡而又公事公办,那双吸走林原野全部注意力的眼睛,却如同休眠于漫天雪中的沉睡火山,总有叫人看不清却又意图探寻的情绪,微不可见地流动起伏在其中。而此时在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里,林原野能够清晰看到的画面,除了自己再无其他。虽然他心中亦有不小的疑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火山来形容程燎。从字面上的解释与意义来看,程燎这样的长相与性子看上去,似乎与火山丝毫沾不上边。与其说对方像是火山,还不如说男人如同冰冻的湖面来得贴切。可林原野偏偏就是这么用了。至于详尽的原因与理由,他自己也暂且说不上来。定定注视着男人眸中映出来的自己,林原野良久没有出声答话。他甚至止不住地想要猜想,对方是否也曾经这样看过身旁的其他人。大概没有人能从程燎这样的目光里全身而退,甚至会有人甘愿跌落其中摔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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