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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小小松口气,怯怯地问:“摄政王殿下,您不忌讳吗?”
李奉恕纳闷:“忌讳什麽?”
鹿鸣委屈道:“我试了很多颜色,还是觉得大夫穿白色最好,因为髒的最清晰,髒了就赶紧换。可是刚穿上爹就追着我打,说他还没死我就戴上孝了……”
李奉恕道:“……哦。”
鹿鸣两只眼睛红红,有哭的征兆:“我跟爹去宫外义诊,那些病患家属根本不让我接近,嫌我打扮晦气。我跟他们解释,这样对他们好,可是他们就是不听……”
李奉恕安慰道:“新的东西总是很难被人接受。”
鹿鸣从大药箱里摸出一个瓷瓶。李奉恕闻了闻:“酒?”
鹿鸣道:“一种玉米酒,我爹十几年经验反複实践得知,这种特定酿造的玉米酒防治戾气最佳,只是浇上去更痛。殿下,您的手恢複情况不乐观,您的心火太大了。是药三分毒,我也不开什麽清火的方子了,我给您用玉米酒浇一浇。作脓渗血都还好,腐溃就难说了。”
李奉恕道:“多谢小鹿大夫。”
鹿鸣道:“会疼,您忍一忍。”
李奉恕点点头。
然后,滚滚的岩浆从他的手上一路烧进心里,他差点喊出来。
鹿鸣告辞,背着和他身材极不成比例的大药箱晃来晃去。李奉恕实在是看不下去,让邬双樨帮他背进宫去了。
照例是筵经,皇帝穿得圆胖胖,不紧不慢颠颠往大本堂走。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大,简直停不住。铅色的天矮矮地压着,点多少灯到处都亮堂不起来。
何首辅跟皇帝讲课,皇帝忽然问:“最近上朝,大家都在讲‘情面’,先生跟我说说,什麽是‘情面’?”
何首辅被问愣了,情面,无处不在的情面,铺天盖地的情面,怎麽跟皇帝讲?皇帝看他发愣,又问:“先生,刚才你讲到,‘知天地之化育’和‘其孰能知之’,一个知外一个知内,难道‘知’也分内外吗?”
皇帝的眼睛被烛火映得熠熠生光,灼灼地看着何首辅。何首辅忽然噎住一般,什麽也说不出来。
皇帝略略失望。正要说着,忽然有个内侍跌跌撞撞跑进来,对着皇帝跪下,全身哆嗦,抖着嗓子大叫:“陛下,陛下,黄台吉来了,黄台吉来了!”
何首辅晃了一下,喝道:“混账东西,说明白了,什麽黄台吉来了!”
那内侍哭道:“兵部刚来的消息,黄台吉沖进山海关了,马上要到京郊马场了!”
那内侍哭着吼完一句,黄台吉三个字在大本堂上空回蕩。皇帝突然冒出一句。
“呀。满洲人真不给朕情面呀。”
何首辅怒道:“虏军到哪里了?”
内侍鼻涕糊了一脸:“京郊牧马场,牧马场啊!”
何首辅眼前一黑:“他是怎麽过山海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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