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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小皇帝小脸红扑扑地睡着了。
李奉恕走出卧房,轻轻关上门。
高祐元年四月二十五,摄政王下令开大朝会,九卿堂上官及各掌科掌道官朝议与蒙古开互市事宜。
无一朝臣上朝。
连小皇帝都没来。
皇极门下锦衣卫们站得很直,空旷的广场上旗帜被风卷着啪啪响,在寂静中回旋。摄政王一人坐东面西,看着空空的龙椅。
山东都指挥使宗政鸢进京谢恩,并且代替前总督杨源向鲁王进献赋税。开拔时大纛猎猎,车马粼粼,登州府满城沸腾。
小鹿大夫站在满地狼藉的医药院恍若未闻。
宗政鸢一走,轮值的大夫立刻各回各家,坚决不再踏进到处晦气白布的医药院。本地伤兵们全部连夜转移,转回自己营地,不管死活。关宁铁骑的蜈蚣船离开港口,撤兵回辽东。黄衣军的伤兵受到特别照顾,安置在登州医学典科杨家。
小鹿大夫一早干劲十足地跑回医药院,推开大门,满地裹帘被踩得全是灰黑脚印。床单白袍半死不活随风飘,幽魂一样不甘心,无可奈何。
小鹿大夫愣愣地穿过院子,医药院空无一人。登州如此,莱州不会更好。前几天才雄心壮志,冷不丁突然被一棍子敲懵了。
鹿鸣是个外来的。没人多需要他的医术,只不过忌惮宗政鸢罢了。所以鹿鸣孤零零地被扔在这里。
他还在想那些伤兵都转走了后续照顾不上怎麽办。
鹿鸣的心空空蕩蕩,在空空蕩蕩的医药院里仿佛被招来的游魂。他失魂落魄地沿着走廊走,他都计划好了,那麽多事情需要做。好几个伤兵康複得好,他要写进脉案,寄给老父看一看。护理经验不断总结,能救更多人。为什麽不愿意听他的呢?他是错的吗?
鹿鸣浑浑噩噩走出正堂,一眼望见白布翻飞院子的另一边,大门口站着一个人。
黑色天鹅绒大沿卷羽毛的帽子,泰西蓝黑军服,平直的一溜金线盘扣严肃地束着白色领巾,窄紧的裤子箍着长腿,脚上蹬着高腰长筒马靴。风一撩,几缕金发扫在肩上,跟着那一丛厚厚的羽毛拂动。
那人擡头,帽沿向上一挑,阴影下一对碧波浩浩的眼睛。
鹿鸣头一次见站着的弗拉维尔——这麽高。有版有型的大高个子,尖下巴的脸快被大帽子和领巾上下一夹给埋了。
弗拉维尔摘下帽子,面上苍白,嘴唇都没颜色,神情却平静安稳。院子中间纷飞的白布,仿佛是云。云海另一端,站着圣洁的人。
小鹿大夫穿过那些飞扬的白布,仰脸看弗拉维尔:“你来做什麽?”
弗拉维尔硬挺着维持风度:“接小鹿大夫回莱州。火器营和教官队都有受伤,我们希望小鹿大夫跟着我们一起撤回莱州,我们需要您的救治。”
鹿鸣眼睛一酸,却笑出声。弗拉维尔竖着跟座塔似的,打扮起来倒是个十足英俊的泰西雕像。怎麽一见他心情还有点好了呢?弗拉维尔站着晃动,越晃越大,雷欧不得不出现架住弗拉维尔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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