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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和大长公主一早召大隆善寺主持镜原共商钦安殿斋醮事宜。隔着帘子,看不真切,只有个绰绰影子,肩背挺拔的高个子僧人走入殿中,双手合十,躬身一礼。太后和大长公主微微起身还礼。
先帝在时,喜欢召镜原说说话。倒不是因为什麽佛法,镜原很会安慰人。太后信了佛法,终于等到四月,希望镜原能在宫中做一场法事,不管是什麽吓到皇帝,都镇一镇。
镜原微微一笑:“宫中为紫微星之地,如何能有魑魅魍魉。太后不必如此多虑。”
太后眼圈一红:“如何不能如此忧虑,皇帝夜夜惊醒,我现在也开始做恶梦。我现在总是看见……看见先帝。”
先帝走的那天,她在旁边看着。曾经英俊的男人躺在床上枯瘦成一把柴,挣扎着说话,何首辅凑上前去听皇帝陛下此生最后的旨意,顷刻厉叫的风杀尽屋内,所有蜡烛齐齐一灭。
那一剎那间太后还是看见了。
先帝说,日,月。
镜原悠然的声音不紧不慢:“先帝曾经梦到,日月坠向东北……”
屋内的烛火一抖,太后和大长公主的影子跟着瑟缩。
晨光熹微的京郊很安静。从南边来了一支部队,重甲兵开道,后面跟着的骑兵步卒无法看到尾,直直向京郊城门奔来。城门上火把通明,京营等候多时,将军站在城楼往下看,红甲的将军骑着一匹金棕色如狮如虎的剽悍大马,在幽暗的未褪尽的夜光中像一丛蓬勃的烈焰,又像盛开的新鲜的血。周烈站在火把旁,火色点燃他的眼睛,虎虎生威。
周烈声音平静:“验看文书。”
宗政鸢朗声笑:“你就是周烈。”
……等。赵盈锐在皇极门心神不宁。
北京城南面三大门全部打开,长矛铁甲的军队步伐整齐行进京城,撼天动地的洪流汹涌澎湃,北京城成了湍流下的漩涡。一排一排全身武装甚至看不清脸的重甲军整齐地切割着四九城方方正正的街道,在黑亮的天光下散发着幽暗的恐惧,仿佛泰山冥府爬出来的鬼兵。所有人缩在家里趴在窗边偷看,小孩子都被用布条堵了嘴,不準哭,也不準叫。生长于北京的人对于危险有着一种本能。
皇极门正门一般不开,大臣上朝只开两侧小门。赵盈锐正在神游天外,沉重的正门忽然打开,吓得他毛笔掉了。他转头看摄政王,摄政王平静如常。
脚步声,远远的,如滚雷的整齐的脚步声。
赵盈锐心跳忽然加快,莫名其妙想起来太宗,靖难之役,等等。摄政王如果谋反,他决不能茍同。虽然有负舅舅多年教导,但是……赵盈锐把毛笔捡起来,一偏头,看见皇极门走进来个一身烈焰的将军,那将军速度不快,只是对着摄政王:“殿下,齐鲁之地进献租税。”
王修笑一声:“小花,你终于送东西来了。”
李奉恕靠在宝座上,懒洋洋撑着下颌歪头审视着宗政鸢带来的这些人。
“轻兵营?”
宗政鸢道:“殿下,轻兵营是您的最后一把利剑,随时準备出鞘。”
李奉恕看这些全副武装铁甲兵,似乎有些名不副实。宗政鸢大喝一声:“三小旗,卸甲!”
几十人整齐划一,铁甲波涛一掀,几息卸了甲,内里都是土色布服,潜伏野外根本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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