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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半个自己人做人不知足,非要长个辈份。正好娘亲回来了,当着阿娘的面,叫她给评评理:“哥哥方才凭什么让我叫你小舅舅,我才认了一个舅舅,哼,到现在气还没消呢!小哥哥明明年轻,还想骗我哩。”宣明珠眉头一挑,玩味地看向言淮。后者有点心虚,这小丫头到底是成心的还是故意的?他刚刚不是私下跟她打的商量么,连送几盒糕点都定好了,怎么反口就挤对得他没完了。“常闻梅家小小姐聪明绝顶,肯定听过‘摇篮里的爷爷拄拐的孙’对不对?有辈不在年高,我唤长公主一声阿姐,姑娘自然要……”“那是你笨,自己算错辈份啦。”梅宝鸦绷着眉头,一脸恨铁不成钢,“你与我陛下表哥是平辈对吧,陛下表哥叫我阿娘为姑母对吧,那你便是阿娘的子侄辈对吧,那么小哥哥就是小哥哥,有什么问题?”言淮如今在宣明珠面前,最听不得“小辈”一类字眼,来了劲儿,弯腰和她掰扯:“那是按姑娘那边的亲戚算的,我给姑娘按我外祖家一脉的辈份捋捋……”“胡闹起来没完了?”宣明珠板起脸发话,“宝鸦,陛下乃九五之尊,是你能口无遮拦编排的吗?往日教你不可自仗才智便有骄狂之色,都忘了?你,上车去!你,上马去!”两人麻溜应下,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车马重新启行,转上主道后向护国寺而去。比起来时,多了一骑白马一身蓝衣护驾。宽敞的车厢中,宝鸦腆着小脸滚进娘亲怀里,发出一道娇细的奶音:“阿娘我错啦。”宣明珠也非当真和她生气,轻拍小脑瓜,将送傩送的平安符的红绳缠在她腕上。告诉她,这是方才的傩姨为她祈的。宝鸦抬起藕臂,开心地晃动,“那宝鸦该好生谢谢傩姨才是!”言淮耳力灵敏,在马车外听见小小一个侍卫都比自己辈儿大,用小小姐的话说,心头可郁闷哩。换了只手懒洋洋地驭辔,他问:“阿姐,今日怎么想起到寺中逛了?”往常无论隆安寺还是护国寺,只要有佛香的地方,宣明珠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宣明珠面露笑意,“九皇叔出关了。”言淮闻言便不啧声。他可谓从小跟随阿姐长起来的,喝酒投壶是阿姐教的,骑马射箭也是跟阿姐学的。而阿姐从小,却同那位九王爷最亲近,听说她学会喝的第一口酒,就是九王爷蘸着筷头抿到她嘴里的。虽说人家是叔侄血亲,可言淮心里就是有几分不痛快,半晌才酸酸道:“护国寺的观音签不怎么灵。”灵与不灵,且先两说,到底是上京第一大寺,又有先帝亲封的法染国师坐镇,香火之旺非寻常小寺可比拟。就说那庙槛内的解签处,终日香客不断,几乎刻刻坐不虚席。此时,好不容易轮到一位手把折扇的柳叶衫郎君,他一沉身坐在杌上道:“某求姻缘。”庙祝每日解签接待各色人等,见怪不怪,撩动眼皮问:“罗汉签还是观音签?”柳衫郎君说观音签,向那黄竹皮签筒内抽出一支,翻开之前还闭目默祷了片刻,方将签子递予庙祝。庙祝看道:“施主此签为第七签:苏娘走难。下签,丑宫。签词曰:奔波阻隔三重险,带水拖泥去度山。是个拖泥带水的卦象。求婚姻,不利。”柳息壤脸色苍白,喃喃自语,“莫不是错了吧,三重险?”心里道:那人都已出局了,何来的三重……“大师,可有解法?”“有。”柳息壤精神一震,却见对面将一把胡须捋起,望签嗟嗟不语。柳小郎君立刻会意,取出一锭二十两足银递去,诚恳道:“求大师为某解惑!”庙祝收银笑道:“好教郎君知晓,凡事守旧则吉也。”……这话说的还不如不说。柳息壤如一个霜打的茄子,哪怕绕护城河跑八圈,都比不上这一刻心累。后面等待抽签的人在催促,他蔫蔫起身,安慰自己这里的签不准。一抬头,就见阶外松坛处,长公主殿下与一名英俊男子联袂走来。丽人嘴角,还挂着清甜的笑意。柳息壤忽然就想回头多给那庙祝一锭银——哪个说签不准了,简直准得他痛彻心扉。余光无意旁扫,又见,从另一条禅径走来四五人,脚下皆著大理寺的官靴,身上却是便服。打头那人身着一袭玉頩色兽蝶纹锦袍,银冠玉带,尤为显眼。正是梅鹤庭。梅鹤庭也瞧见了他们,目光在她面上顿住几许,落下睫,将眼底情绪掩尽,袖出一方雪白的丝帕揩拭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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