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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小姑娘小脸微红,攥紧拳头,小碎步地跑到一旁,弓着身子穿上绣鞋。“也不知道是你伺候我还是我伺候你。”陆九霄道。闻言,她脸又红了一寸。她挪到纤云身侧,小声道:“给我吧。”纤云当即将手中的盥帨递给她,逃似的跑了。陆九霄一动不动,等着人伺候。像是一只精致无比的花瓶。沈时葶蹲下身子,执起他的手,仔细擦拭,仿若擦拭一件瓷器似的,且这瓷器还有嘴,会骂人。倏地,屋门被叩了两声。尹忠道:“主子,贺都督来了。”陆九霄一顿,不及反问,就听尹忠又说,“他从南面的墙翻进来的。”好好的正门不走,他翻墙作甚?何况不请自来……他与贺凛,何时这么熟了?他们贺家兄妹,心里怎一点谱也没有?思忖半响,陆九霄应声:“让他进来。”他复又朝身前的小姑娘道:“备茶。”末了,他又道:“会吧?”沈时葶叠起盥帨,点头称会。借点钱曲折雅致的长廊下,尹忠引着贺凛往主屋去。就见一个浅色人影相对而行,她低头让了道,静静立在一旁,贺凛余光扫了一眼,脚步未停,直往尽头。尹忠推门,做了个“请”的势,“贺都督,我们主子就在里头了。”贺凛颔首,负踏进。他微一抬眸,便见绯衣男子坐在红木圆桌前,面前摆着两道精致的点心和羹汤。角落的长几上搁置着一顶紫檀香炉,那盘桓缭绕的熏香,一闻便知,是顶顶上好的香。高架镶碧玉,壁炉点金丝。整个院子乃至屋,雕梁画栋,就如陆九霄这个人一样,从头到脚,全是金子堆出来的。贺凛坐下,不言不语,静静打量他。陆九霄低头搅着银耳汤,时不时往嘴里送上一口,如此半响,屋内静得只剩汤匙撞碗的“嘚唥”声。他二人像是较劲似的,谁先开口谁就输了。一息,又一息……终于,“噔”地一声,陆九霄眉头微拧,将汤匙丢进碗里,浓稠的汤泼了两滴出来。他不耐烦道:“有话说没话滚。”贺凛低头抿唇,眉尾生出点笑意。他从怀拿出一张借据,推到陆九霄面前,嗓音清冽道:“借点银子。”陆九霄一顿,稀罕地瞥了一眼那张纸上的字。“你管这叫一点?”陆九霄嘴角微抽,讥诮道:“你堂堂都督,管我借钱?”贺凛端着身子,丝毫未因他的话而感窘迫,反而理直气壮地点点头道:“穷。”陆九霄正眼看他,须臾后收了笑意,佯装漫不经心地问:“说说,你犯了何事?”静默半响,他缓缓道:“你宅子外的那几个鬼祟,跟了你多久?”闻言,陆九霄面上的神色凝了一瞬,这才正儿八经地抬起头,头的动作都不由停住。“那日迎安大道上纵马之事,你命大,没死,这月之内,他们暗里几次想动,你早有防备,加派人,都避了过去,就是捉不到活人,查不到来头,甩不掉身后的尾巴。”贺凛一面说,一面看着他,一刻不错地打量他的神色。四目相对,两双浓墨似的眸子似是印出一颗巨大的山石,在平静的浑水轧出一滩浑浊的淤泥。陆九霄抬了抬眉梢,“怎么,你查我?”“我查的是李家。”又是静默一瞬,陆九霄扣在扇柄处的指尖下意识跳了一下,他嗤道:“你什么意思?李家的谁,李二?就他那个草包,他能掀——”“国公爷。”贺凛面无神色道。陆九霄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盯了他数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贺凛道:“户部侍郎谢甫之,其妻乃青州知府秦斌长女,国公府世子李擎有一妻一妾,妾室姓兰,乃秦家二姑娘所出,正是谢夫人的亲外甥女,秦斌的亲外孙女。这层关系绕得远,没几个人知晓,但总而言之,谢家与李家,怎么也算姻亲关系。”而谢甫之,正是领头参陆九霄之人。陆九霄凝神,“我与国公爷素来无怨,他何至于要我的命?”贺凛目光移开,握了握空空如也的茶盏,道:“谁知道呢,你得罪人的事干的还少么,忘了哪桩也说不准。”嗬。陆九霄扯了扯嘴角。正此时,“吱呀”一声,屋门被推开。沈时葶捧着金丝楠木茶盘,垂头走来。她动作放得极轻,将两只青柚茶盏搁在他二人面前,小心翼翼地捧起茶壶斟茶。动作娴熟,一看就没少干这种活。贺凛不禁抬头细看了一眼,他头一回这样近地打量她。眼前的姑娘,鹅蛋脸,杏仁眼,眉尾微微有些上扬,鼻尖右侧一颗红痣很是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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