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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秀芬姨睡着了吗?”
“应该没有吧。”
陈小北从衣服里伸出手,握住陈南树露在外面的大手,常年热乎的手心此刻冰凉,陈小北知道,陈老汉是陈南树的父亲,血缘的纽带自然会让陈南树比他更担心,更焦急。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陈南树,最后只能学着陈南树常对他做的那样,将他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搓着,试图将手搓热乎,可搓了好一会儿,那双手还是冰凉,甚至温度变得更低了。
“哥”陈小北终于忍不住,掉了眼泪,“陈叔会没事的吧?”
他害怕,怕发生变故,怕一切都因变故改变,这种担心从他被陈家接受的那天起就一直存在,终于他担心的还是在这一天发生了,让他惶惶无措起来。
其实陈南树此刻应当远比他还难过,但他却仍语气温柔地安慰陈小北:“爸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陈小北是个多疑的人,很难相信别人说的话,但只要是陈南树说的,他就愿意信。
凌晨的时候,陈小北终于熬不住了,耷拉的眼皮合上,他沉沉睡了过去。
怀里的人呼吸均匀,陈南树看着窗外见亮的天,毫无睡意。
少年总是在某一时刻突然长大,在家里的天有顶梁柱撑着时,他永远都会是活在父亲羽翼下的幼鸟,但当顶梁柱撑不住,天要塌下来的瞬间,幼鸟被逼学会振翅飞翔,小树苗也在这一刻成长为为家人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可这样的成长终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火车开了一夜,上午八点,火车准时到站,陈南树提前叫醒熟睡中的陈小北,林秀芬同样一夜没睡,只在凌晨时闭上眼假寐了一会儿,此刻已经收拾好,拎着行李过来找他们。
陈南树接过林秀芬手里的行李,搀扶着走路不稳的林秀芬,还不忘招呼陈小北跟上。
陈小北揪着陈南树的袖子,一步不落的跟在他身后,火车站到处都是人,他怕一个不留神就跟丢了。
这是陈南树第一次到大城市来,以前他总是问陈老汉城里是什么样,是不是真的像课本上写的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家家户户都住在装修精美的高楼里。
他对城里的生活充满了幻想,无数次想象自己考上大学,坐上开往市里的火车,亲眼去看看书本上所说的繁华,但没想到,他第一次进城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甚至都没有心情好好看一看大城市的繁华,就在湍流的人潮中迷失了方向。
陈南树手足无措,不知道下了火车该怎么走,甚至连火车站的出口都没找到。林秀芬不比陈南树强到哪里去,虽说比陈南树多活了几年,多吃了几年的盐,可她最远也就去过小县城,再加上对陈老汉的担心一下子就慌了神。
最后还是陈小北告诉陈南树他们该怎么走,陈小北并不慌张,反而自然地找到了出站口,还找到了专门用来打出租的站台。
他这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对城市生活的熟悉。
不过这都不是紧要的,对他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去医院看陈老汉到底情况怎么样了。
排队打出租等了快二十分钟,上车后陈小北拿过陈南树记的字条,和出租车司机报了医院的地址。
出租车一路往北开,早上八点,刚好赶上早高峰,陈小北出神地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高楼大厦,没来时不觉得,到了这儿后陈小北忽然在心里对这座城市升腾起了熟悉的感觉,就好像见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熟悉。
可这熟悉并不能让陈小北高兴起来,反而让他很害怕。
一些片段在脑中闪过,他本能地抗拒回忆起过去,这让他头痛欲裂,最后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窗外。
陈小北将头靠在了陈南树宽大的肩膀上,“哥,我头疼。”
陈南树正在走神,闻言伸手呼噜了下陈小北的脑袋,“眯一会儿就好了。”
陈小北用脸蹭了蹭陈南树的肩膀,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他听了陈南树的话,合上眼眯着,却怎么也睡不着。
不安让他难以入眠,他总有不好的预感,这让他惶惶无措。
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陈南树他们按照前台护士的指示坐电梯上了六楼,在重症监护室他们看见了昏迷在病床上的陈老汉。
陈老汉的两条腿都没了,让车压的,断的齐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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