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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钟弥跟着舞团去外地演出。再回来时,京市最好的秋天已经过去,常锡路到裕和里一带的法桐,树叶缤纷飘落,每天都有环卫工人沿街清扫。听到楼下有声音,她正收拾行李箱里带回来的衣服,手里还抓着薄衫就小跑到阳台,朝下去看。——导游穿颜色醒目的马甲,带着一小队游客刚刚过去。钟弥目光静静停住,脑子里不由浮现因艺考女士知道实情,会不会也像她忧心这旗袍一样,忧心她,只能不见光地住在这里。也预想过跟妈妈坦白的场景,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她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解释,都会表现得像一个被恋爱冲昏脑袋、不顾后果的小姑娘。妈妈,他喜欢我,他答应过我,他怎么样……只会让妈妈更担心。即使不想承认也必须承认。除开沈弗峥,她手里没有一张能打的牌,她也不具备主动去找他家里人对话的能力。也好像就明白了,靳月曾经在自己面前崩溃流泪的心情,小麻雀落进水里,不被呛死都是好事,拿什么去争。九月初,靳月参加路演活动,跟钟弥在同一个城市,本来想约着见一面,但最终因时间门凑不到一块,只能改约回京市再见。那次聊天,靳月说她不想拍戏了,之后打算歇个半年再考虑未来。当时看着屏幕上“未来”两个字,钟弥不知道这里头还包不包括旁巍。京市的局势变幻,她从不参与,但也隐隐从沈弗峥那儿听到一些风声,自去年冬天旁老爷子去世后,旁家的情况一直很不好,如今更糟。说完自己的近况,靳月又问她:“你和沈先生还好吗?”“还好吗”要怎么定义?钟弥想了一会儿,说挺好的。有时候恋爱就像一场豪赌,越讲不定的东西,越看运势,要有点必胜决心。中秋这天,钟弥上午自己开车去了一趟酒店。节假日路上堵,从后视镜看后面的车流情况,她也看到镜中的自己。一身亚麻色的无袖连体装,带黑超墨镜,偏中性的打扮配她在外一贯懒得笑的冷脸,出奇得搭,显得这姑娘有个性。要是换身仙气飘飘的裙子,效果立马不一样,遇五个熟人三个要问,弥弥,今天心情不好啊?好像她不笑,就天生带着清愁。为了不让人多想,她每每都要硬挤出一点笑来,解释自己没事,搞不好还要随口撒个小谎,可能是昨天没睡好吧。好像只有沈弗峥能分辨她真实的状态。昨天晚饭,钟弥没吃几口就撇开碗,趴在桌子边,阿姨诚惶诚恐来问是不是今天菜做得不好。钟弥那会儿连话都不想说,担心阿姨乱想,本来要解释。对面用餐的沈弗峥先开口。“不关你的事。”又问钟弥,“这大半个月在外地饮食作息都搞坏了吧?”钟弥点点头,人更懒了。他嘱咐阿姨之后注意安排饮食,替钟弥养养胃,便不再说话,自顾斯文用餐,半点声响不出。餐厅安安静静。钟弥不照镜子都能自察自己一定看着又累又丧气,像一滩软泥附在桌边,看对面的沈弗峥,不知道看了多久,忽然出声一笑。他抬头看过来。钟弥说:“还好你不太迷信。”之前看新闻,有个港城商人严格约束太太,不能被媒体拍到打扮随意,更不能被拍到愁眉苦脸,否则要怨坏了风水财运,一度闹到分居,成了港城笑柄。钟弥讲给他听。他轻轻一笑,叫钟弥趁这几天天气还好,多出去转转,换换心情。靳月还没回来,钟弥一个人出去逛了一趟街,中秋这天,小鱼打电话约她。虞千金和家里闹僵,过节也不回去了。钟弥也数不清这半年来虞千金跟家里闹僵了多少次,总之人还住在酒店,她跟蒋骓的联系越来越淡,两人再没像以前那样人尽皆知地大吵过。蒋骓忙着工作应酬。小鱼也有事忙。之前会所那个戴半框眼镜的理工男,经常出现在她身边,陪她逛街,替她拎包。钟弥都知道的事,蒋骓不可能不知道。她不晓得这两个人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今天跟小鱼见面也不打算问。车子开到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钟弥给小鱼发消息,说自己不上去找她了,在大厅等,叫她赶紧收拾好下来,别磨磨蹭蹭。没想到刚进大厅,就遇上了人。应该是刚刚见完客户,谢愉欣一身职业套裙,手里提着的birk30,那么难买的金棕色,在她手里不过一只随便塞放文件的袋子。她踩着细高跟,优雅大方地站在钟弥面前,微微笑着说好巧:“能请钟小姐喝杯咖啡吗?上次你在裕和里替我解围,我还没来得及谢你。”不过是一句话的事。钟弥手里捏着墨镜腿,稍耸肩说:“不用客气。”对方没有就此算了,反而露一抹苦笑说:“钟小姐可能觉得这是一件很小的事吧,你别看我瞧着还算光鲜体面,皇城脚下,壁垒森严,不是穿什么衣服拎什么包就能证明你是什么人的,别人稍用点力,就能压得你喘不过来气,那天的情况,我也不是第一次遇见,就让我请你喝杯咖啡吧,也不会耽误太久。”三言两语,钟弥便被架到一个不好拒绝的位置上。最后随她坐到靠窗的咖啡座,钟弥要拿铁,她要了一杯美式。在咖啡上来之前,只简单聊了聊京市的天气差、路上堵之类无关痛痒的话题。或许是职业缘故,谢愉欣非常擅长与人沟通,即使在彼此略显尴尬的身份关系里,她也能尽量让钟弥不感到别扭。沈弗峥这三个字好像是一块未落的巨石,悬于两人之间门,每一句无关他的对话,都好像在为他的出场做铺垫。钟弥有这样的感觉。终于她说完英国和国内的大学差异,以一句“如果不是家里出事,我在英国那几年应该也会过得挺好的”将先前所有零散的铺垫扫开,切入主题。她说她认识沈弗峥的时候还在读本科。“我是特别笨的那种人,我高考复读了一年才考上京大,入校的专业不是我自己喜欢的,大一我们学校跟英国那边有交换生项目,我才申请过去。”钟弥不置可否。但她觉得,这不叫笨,这应该是要强,而且是执行力很惊人的要强,当下不满意,就立马争取去改变未来。
“我跟他同岁,但他那时候已经在准备读研究生了。”父亲出事前夕,沈弗峥被催促回国,那种频繁的催促争吵有点不合常理,她疑心渐重,最后在他跟他小姨的聊天记录里得到证实。他姓的沈,是谁的沈。她的男朋友居然是沈秉林的孙子。她后来无数次后悔,为什么当时会因为受不住这种震惊的冲击,跟她妈妈说了沈弗峥的真实身份。她本来计划得很好,打算一直装作不知情,在沈弗峥面前好好表现,彼此多相似、多投契,冷静理智,清醒思考,他们完全是一种人。她要让沈弗峥知道,她不是那种庸俗缠绵的伴侣,她是沈弗峥最需要的那种ulate,因她清楚,他那样的家世,以后要站在他身边的必然是能独当一面的女人,而她会努力朝这个方向去做。一切美梦都在她妈妈从国内打来的一通电话里破碎掉了,父亲因职务挪用公款,涉及经济犯罪,她妈妈希望托沈家的关系从中斡旋。“这样的事,我怎么跟他开口?”她陷入两难,怪她妈妈不为她考虑。她妈妈一时口不择言,戳破那层她曾自以为能遮羞的窗户纸。“你真以为你摆一副清高姿态,不倚仗着沈家,就不是高攀了?沈弗峥是什么身份?以后他家里怎么可能会同意他娶你,见好就收吧,你难道真要看你爸爸去坐牢?你也要想想,你爸爸要是真坐牢了,这也会成为你一生的污点!别说沈家,以后就是一般的普通家庭也瞧不上你!()”之后她父亲的事情不仅被妥当解决,还在公司得到一次非常规的职位提升,虽然没有明示,但她们都知道这是沾了谁的光。≈ap;ldo;我们算是和平分手。◣()◣[()]『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谢愉欣淡淡说。一模一样的话,钟弥节完整章节』()”谢愉欣的眼神微微愕住。“他的爱或许很宝贵,但我的爱也不是轻易能得到的,为什么会理所当然地觉得,只有我该担惊受怕?他是个大活人,又不是我偷骗来的东西,我没必要朝不保夕地守着他,胡思乱想。”钟弥很疑惑地看着她说,“你把自己看得那么低,又默认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这很奇怪。”说完,钟弥更笃定了,点了一下头。“你真的很奇怪。”“你把自己摆到受害者的位置,自己预判自己没有好结果,然后就心安理得去伤害对方,或许你觉得那是你人生的不得已,但沈弗峥呢?你连知情权都没有给他,就在他的人生里大刀阔斧,这么多年,你真的……从来都没想过,这样的‘不得已’也很无耻吗?”她被钟弥一番语调平平的话,说得手脚不住发麻发冷。觉得钟弥才是奇怪的那个。她捡起包,不住冷笑,仿佛这笑容是最后的盔甲,朝钟弥丢下一句:“你太年轻太天真了!”“或许他就喜欢我这样。”钟弥目送她背影,高跟鞋踩得再如履平地,也多少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刚刚被说年轻天真,钟弥也没否认。没什么好否认的。她才刚刚大学毕业不久,年轻天真都是她该有的特质。应该珍惜每个阶段不同的自己,去享受人生,而不是因为他人随意一句批评,就当做耻辱一样着急丢了自己的特质。沈弗峥曾跟她说,受制于他人的眼光,会很难做真正的自己。他教得好。钟弥觉得自己学得也不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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