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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定然又是那长乐王的诡计!”阿骨恨声咬牙切齿:“他一个藩王,明面上不理兵事民事,丢城弃地更与他无关,大公子你却是领了圣旨出征的,若沙戎人真的入关南侵,到头来便难逃死罪了!”“是该有个了结了……”狄烻喃喃轻叹,“咱们唯一的法子,便是在关外寻歼朱邪天心的主力,秦烺那一万人马现在何处?”“回大公子,还是三天前的消息,到现下一点信都没有,老实说,我可有些信不过那小子。”“用人不疑,此战胜负成败都要落在他身上。”他淡然一笑,转而问:“消息放出去了么?”阿骨微微倾身:“照大公子的吩咐,都办妥当了,可如今入关的门户大开,朱邪天心难道怎会坐失良机,不立刻南下?”“放心,若他知道我来,还执意南下,那便不是朱邪天心了。”狄烻眸色坚定,沉沉掠过眼前触目惊心的惨景。“收集尸骨火化,日后带回关内安葬。”阿骨躬身领命,带着几名亲卫去了。落日远垂,几乎只是转眼的工夫,就沉落在遥远的沙丘之下。暮色四合,劲烈的风含着一股异乎寻常的冷意。狄烻沿着城基缓步走下沙坡,转进背风处新扎好的营寨。刚到中军帐旁,隔了几丈远,就看阿骨圆瞪着眼睛扯住一名哨骑问话。“……这事当真?”“千真万确,属下亲眼瞧见永昌侯府的丧礼,朝廷还御赐了祭文。”“谢家娘子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可如何是好,你听着,此事绝不能让大公子知晓。”阿骨在那哨骑肩头推了一把,催促他快走,自己仍是满面愁容,刚一回身,猛然瞧见狄烻神情怔然地站在背后。……不知不觉,寒风已凛冽刺骨。当四下里冷得出奇时,任何人都能觉察出天时的异变。阿骨一边系着铠甲的肩扣,一边快步走出营帐。抬头看时,漫天大雪纷纷扬扬,遍地黄沙砾石的戈壁滩早变成了白茫茫的世界,看不出半点本来的颜色。这时节便下雪着实有违常理,如此一来马匹不利前行,更无法掩藏踪迹,分明就是老天爷在作对。他吩咐全军戒备,又派出哨探,自己急急忙忙走向中军帐。刚转过前面的草料堆,远远就看那挺拔的身影立在帐前,头上、肩上已经积起了一层雪白。阿骨隐隐发觉他站的好像还是昨晚分开时的地方,心头咯噔一下,赶忙快步奔过去。“大公子怎的在这里,夜里没歇么?”他帮他扫落身上的积雪,发现底层已经化水成冰,在肩臂上结了一层,冰凉刺手。然而,鬓边那片“雪”却怎么也拂不去,细瞧之下,竟然是一丛丛银灰的白!“大公子,大公子……”阿骨没料到他居然一夜头白,惊骇之下,一把抱住,像生怕他会支持不住就此倒下。狄烻目光散漫,恍然回过神,回眸见是他,又缓缓转开。脸上的脸上点点滴滴的凉意让他微怔,抬眸向上望,夜空里没有星,满眼都是沉灰色的空冥,片片飞雪倒像是漫天星落。曾经那些日子,他最爱看星,瞧那一颗颗璀璨晶莹,就像小丫头明媚的双眸,干净澄澈,仿佛能透进他心里。于是,他生平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期盼。期盼能长伴在她身边,这样便能常常看到她的明眸善睐,巧笑嫣然,时时刻刻,岁岁年年……大片的雪粒飘入眼中,凉意也变成刺骨的寒,霎时间传遍全身。阿骨看他因谢家娘子的死讯而痛彻肺腑,却又强作无事的样子,眼圈立时红了,却又找不到什么安慰的话,只好哽咽着躬身领命。许久,狄烻眼底稍稍恢复了平常的沉静。“我没事……这场雪或许是个时机,传令,立即拔营启程,三日内与朱邪天心决战。”若问世上什么最苦,大约是心如死灰,活着比死了更难受。唯有梦中的点滴温存可供慰藉。朦胧中,颊边又传来轻抚的触感,囫囵分不出是纤骨清凉,还是略显粗粝,却同样脉脉含情。依稀更听到恍若呢喃低语般的鼻息,让人宽慰。但也不过只是一瞬,当那触感悄悄抽离时,谢樱时随即陷入无边的空寂。她顾不得虚实,只知道自己舍不得,奋力去抓,竟真真切切握住了一只手。睁眼之际,一切都回到了现实,身子也仿佛落到万丈谷底,倏地一颤。守在榻边的谢东蕴泫泪红着眼圈,却笑得慈婉和煦:“又做噩梦了?”若是噩梦倒好了,庆幸之余可以毫不犹豫地割舍遗忘,不用像这样,醒来时反而更加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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