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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廷棘自觉丢脸,便也恼火起来。是啊,不过是个乡下女人而已,又有什么可稀罕的?他可是堂堂国公府的二公子,才貌双全,仪表堂堂,招一招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即便是那寒门薄宦之家的小姐,愿与他当妾伺候他的,也大有人在。这几日,郑廷棘四处飘风戏院,眠花宿柳,一时在戏班子名旦身上砸下重金,一时又在院中调弄当红的姑娘,风流浮浪的行径,一时竟难以描述。如此种种,他只想告诉自己,宋桃儿算的了什么?一个毫无情趣可言的木头女人,出身还那么低下!然而今日看着她终究成了旁人的妻室,郑廷棘这方恍然,这两世的执着,他终究是放不下了。木已成舟,难道还有回旋余地么?宋桃儿被郑瀚玉牵着,一步步向正堂走去。那只手很宽大,足以将自己的手包裹住,他的掌心有些茧子,粗糙却温暖,不知怎的,让她想起了秋日里翻晒的谷堆,惬意且安心。一对新人进得大堂,向着郑罗氏行礼拜了天地,主婚人便高唱礼成。外头喜宴开了,新郎自然是要招待宾客的,新娘便先一步送入了洞房。国公府的四爷成婚,郑氏宗族里那些个长辈心头的大石也算落了地,饶是新娘出身不尽如人意,但好歹他也算成家了。靖国公府也许久没有出过喜事,郑罗氏又偏宠这新婚郑瀚玉望了过去,那举杯之人果然是郑廷棘。郑廷棘高举酒盏,立在桌边,眼神乜斜,竟已有了三分醉态。本如开水一般沸腾的大厅里,稍稍安静了几分。来贺喜的宾客虽大半懵懂,但郑氏宗族里的人,颇有几个知道内情,不由暗自捏了一把汗。挨着郑廷棘坐着的是个堂房的兄弟,他扯了扯郑廷棘的衣袖,郑廷棘却全不理睬。郑瀚玉看着郑廷棘,莞尔一笑,示意莲心推了自己过去,自一旁下人手中接过酒盏,一饮而尽,微笑道:“侄儿的贺酒,做叔叔的自然要喝。我自今日成家,往后也该多多看顾着些小辈才是。你年岁不小,这作男子的,自来是先成家后立业,你也该寻觅一位品貌相合的女子成亲了。”这几句话,听的郑廷棘恨的牙根发痒。今日成亲的本该是他,他的新娘是被郑瀚玉给抢走的!这郑瀚玉竟还敢如此大言不惭,在他面前说这些堂而皇之的言语!郑瀚玉却好整以暇的望着自己侄儿,只觉心情甚是畅快。桃儿已嫁他为妻,这郑廷棘再如何不甘,也无法挽回局面,眼前的他不过是败犬狂吠罢了。郑廷棘怪笑了一声,亦将手中的酒盏饮干,又提起酒壶自斟了一杯,向郑瀚玉举杯道:“再敬叔叔一杯过门盏,祝叔叔与新婶娘夫妻恩爱,早生贵子!”言罢,又仰脖喝尽。这番话,便生生是在膈应人。郑瀚玉有腿疾,这夫妻之道也是一件难事,然则谁也不会那么没眼色,大喜的日子当面把这事挑出来。郑廷棘这话明着是在祝贺,底下自然是讥讽之意。偏生,你还挑不出理来。他蓄意在婶娘之前加了个新字,生生的就是让人联想起郑瀚玉昔日那段旧情。郑家的人面上皆颇有些尴尬,郑廷棘的生父、二房老爷郑泷泽亦在席上。他虽与这四弟素来不睦,但到底大庭广众还要顾及些自家的颜面,便呵斥道:“孽障,你吃醉了,还不快坐下!”郑瀚玉微微一笑,吩咐人又斟了一杯酒,一口饮干,言道:“那便多承侄儿的吉言了,你婶娘若知晓你祝贺之情真挚若此,必定十分欣慰。延续香火,传宗接代,那是头等大事,我与你婶娘自会上心。”说完,便不再理会郑廷棘,吩咐莲心推着自己向别桌行去。这若是上一世,听郑廷棘这般当面戳人痛处,他必定恼火万分。毕竟,哪个男人能在自己新婚宴席上,被一个小辈当面嘲笑指摘不能行人道而不发怒的?然则,今生眼下他是不会乱发脾气,称了郑廷棘的意,毁了自己大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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